圖：劉允（中）獲今屆金像獎專業精神獎，由錢嘉樂（右）、錢小豪頒獎\資料圖片

　　「我愛香港電影！感謝香港電影養了我五十年！」這是今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專業精神獎得主劉允（人稱「魚頭允」），在台上發表的得獎感言。「鬥雞眼」是魚頭允的標記，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他拍攝了近一百二十部港產電影，其詼諧搞笑的形象深入民心。現實中，魚頭允樂天知命，由龍虎武師到成為演員，最高峰月入十幾萬元，現在做回幕後的拉「威也」工作，一樣傾力完成。這位鬼馬的老頑童今年已七十一歲，仍靠雙手貢獻演藝界，永不言休。\大公報記者 溫穎芝（文） 林少權（圖）

　　香港電影金像獎於四月舉行頒獎禮，當晚讓很多觀眾知道了「魚頭允」的真實姓名是劉允以及其威水史，正如頒獎嘉賓錢嘉樂所言，有魚頭允的地方便有歡樂。在台上被問到還要多謝什麼人時，他一臉茫然，摸着光頭說：「我要諗諗……還有什麼人呢？」錢嘉樂替他解圍，問他其他問題，他又摸着光頭說：「我又要諗諗……」台下的特首林鄭月娥也被逗得大笑。不要以為魚頭允真的緊張到腦海一片空白，原來一切皆是「早有預謀」。「你覺得好唔好笑先？上台講感想，全場都好靜，我就搞下氣氛啦！很好呀，引到大家笑。」魚頭允洋洋得意地說。

　　廿歲入行當武師

　　訪問在九龍城寨公園進行，地點是魚頭允提出的，原來他很熟悉九龍城區，皆因他不時相約李修賢、梁小龍在附近「竹戰」。鏡頭下的魚頭允並不詼諧，身形健碩魁梧，看上去絕不像七十一歲的長者，他的眼睛亦沒有像電影中那麼「鬥雞」。他說：「我如果睡眠足夠，對眼看上去好正常，為拍戲才刻意搞笑一點。」說罷，他立即示範了一個「鬥雞眼」的搞笑表情。原來他並不是天生「鬥雞眼」，因為一歲時患上腦膜炎，致全身抽筋，之後雙眼便變成這樣，但他的視力是正常的。

　　1968年，仍是二十歲的黃毛小子劉允本想投考警察，但被影星哥哥白彪拉了去片場當龍虎武師。做這份工作的首要條件是有「膽量」，才二十出頭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從二樓跳下來都面不改容。首天開工他便因失平衡跌倒，結果額頭腫了，還昏迷了一會。但劉允甦醒後沒任何抱怨，如常開工，結果因禍得福，武指欣賞其「專業」主動找他翌日繼續開工。從此，他便入了行。

　　做替身是龍虎武師其中一項職責，回想年輕時的威水史，劉允記得最驚險的一次是拍攝佳視劇集時，於龍蝦灣跳崖。他猶有餘悸地說：「劇情講我是師傅，要跳落山救回徒弟扯他上來，我徒手就跳下十幾呎高的山崖，那時設備簡陋，地上只會墊些爛棉胎，因為有一個演員先跳下，棉胎已散開了，我直接撞在岩石上，尾龍骨痛到不得了。當時我心想，可能殘廢要坐輪椅。」他還記得受傷後仍要坐車，經過不平坦的山路才去到醫院，醫生也沒有為他照X光，只給他止痛藥。他後來決定自行簽紙離院，不想躺在病床上。最終他看了一星期跌打，再努力游泳復健，才康復過來。

　　曾經鬧過李小龍

　　這次的經驗沒有把劉允嚇怕，性格樂觀的他，當時只怕殘廢，心想只要還郁動到，仍可以繼續工作。可惜太危險的動作戲，他已拍不了，天無絕人之路，他被看中了當演員。全因他詼諧的樣子以及一雙「鬥雞眼」，那個年頭一口氣拍了逾百部電影，一時間由日薪一百元的龍虎武師，變成高峰期月入十幾萬元的男主角。他說：「我當然鍾意演戲，價錢都不同啦。我沒有什麼演技，當時導演跟我說，做些誇張的表情就可以了。以前不用對劇本，沒有劇本不知拍什麼，導演就說誰鬧你，你就反鬧他，鬧成龍也可以，之後再找人配音，又或者拍時由一數到三十亦可以。」劉允指現在他不能拍戲了，現時的電視劇、電影都有劇本，他記性不好，已記不到對白。

　　當年常跟魚頭允拍檔的還有「射呢杜」杜少明、「大細眼」宋金來和常在臉上貼膏藥的韓國材。他說：「杜少明現時在深圳帶歌手去登台，大細眼就教人做大戲，韓國材死了。那時的笑片，來來去去是我們幾個人演小角色，我每套戲都是睩大對『鬥雞眼』，搞下笑。」被導演拿「鬥雞眼」做笑料，魚頭允坦言一點也不介意，他說：「冇所謂，都是搵錢，最重要的是搵錢。拍戲也是為生活，我當是工作。那時好風光，每晚收工就跟主角、老闆去飲飲食食，燈紅酒綠，十分威水。七十年代時月入五、六萬元，八十年代最高峰月入十幾萬元，同時間拍兩、三部戲。但錢很快便花光，那時跟人去賭錢，晚晚上夜總會，怎會有錢剩。」後來，諧趣喜劇式微，他就由幕前轉回幕後當龍虎武師。

　　風光過後，回復平淡。問劉允甘心嗎？他說：「沒辦法呀，有工開已很好，沒法理那麼多，我只求生活。式微就要轉型呀，以前好多主角都是這樣，不是個個可以（轉型），有些人要面子，但我為生活就可以。」劉允指本身不懂什麼手藝，多年來也沒想過轉行，只要有工開他就會做。現在他主力做幕後拉「威也」的工作，年紀大了，龍虎武師做不來。拉「威也」的工作，對他來說不辛苦，因為已好熟練。他說：「一定要熟手，因為危險性很高，拉得不好會令演員兜頭相撞。」

　　他坦言近年也沒什麼新人入行，現時香港電影產量不多，做這行可能連自己也養不起，收入又不穩定，每天在等開工電話。除非有人想發明星夢，又或者有很好的身手，都有機會被人看中入行。

　　在演藝界經歷半世紀，劉允指現在的生態跟以前不同了，年輕人沒以前那一代般肯捱。現在拍動作戲，亦比以前安全得多，受傷情況很少。他說：「以前什麼也沒有，還要爭表演機會。十幾二十人拍打戲，就算被打到跌落地，也要跌得夠搶鏡。畀主角踢一腳，如果你還要去墊pad，會被人叫你走開，機會也沒有了。」

　　劉允曾經與不少動作巨星合作，像成龍、洪金寶、狄龍，他與一代功夫巨星李小龍亦曾有一段軼事。「有一場戲我與李小龍對打，他要用雙截棍格開我，再將我踢低，正式拍攝時他忘記了格開我，結果被我打中。他當時沒有嬲，到再拍攝時，我要躺在地上，他就叫我不要動，手不要縮開，說不會踩到我的。結果，他一腳踩在我的手上，再轉了幾下，我的手被擦到流血。拍完後，我就鬧他，但他只是笑着行開，沒有理我。」劉允說時仍一臉激氣。但他承認李小龍確是很打得，以前那個年代的功夫明星，很多都有根底，跟現在的動作演員不同。

　　冇諗退休繼續做

　　今年七十一歲的劉允多年來都是單身，沒有結婚。曾經試過有女朋友拍拖，最終沒有開花結果。他解釋說：「太多誘惑了。我不可以被一個女人縛住，年輕時過慣了花弗的生活。」看到朋友現在兒孫滿堂，他後悔嗎？劉允笑說：「當然不會後悔啦，我慣了自由自在，你叫我找個女人成家我都不想。我不是好鍾意小朋友，現在找老婆生個仔，我死了個仔還未長大。我認幾個契仔契女算了。」別看魚頭允其貌不揚，他告訴記者，自己年輕時很受女人歡迎，但現在不敢追女仔了，笑言追了回來也沒有用。

　　孑然一身的他，有想過退休嗎？他反應很大地說：「退休？當然不會啦！應該說還有沒有人找我工作，只要我仍郁得，我拿着枴杖都做，做到八十五歲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