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特朗普上台為中美俄三國關係帶來新變數/美聯社
二戰之後的中美俄三國關係，隨着特朗普的上任，會否出現大轉折？
《三國演義》開宗明義就指出：「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魏蜀吳三國，曹操、劉備、孫權的演義，從東漢末年群雄並起，到三國鼎立，再到魏晉統一全國，雄辯地證明了天下合而又分、分而又合的歷史規律。這樣的歷史規律其實是有深刻的哲學依據。分與合，即互相矛盾的雙方，無論作為概念或實踐，都存在同一性，可以互相轉化。而轉化的依據，則是利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句話本身是對歷史的很好的描述。各種道理，則不外乎一個「利」字，所謂分有分利，合有合利，分利大則人心思分，合利大則人心思合。古今中外，無不如此。治國安民，計皆出於馭利之術也。
試觀世界格局之演變，一個多世紀以來，兩次世界大戰，世界各國合縱連橫，多次重組，政治地圖不斷演化。二次大戰之後，漸次清晰，分為兩大陣營。但好景不常，國家利益和意識形態分歧，造成中蘇嚴重對立，兩大陣營之一名存實亡。毛澤東旋即提出三個世界理論，把美蘇兩個超級大國劃為一類，即第一世界；歐洲諸國及日本等，為第二世界；而中國就在第三世界領軍，也形成一種類三「國」（三個世界）鼎立的架勢。三足鼎立之基，所達平衡最穩，這應當是三個世界理論的獨到見解和突出貢獻。
戰後世界格局被打破
一九七零年前後中美互動，極大地震撼了世界格局，這要歸功於毛澤東、周恩來和尼克森、基辛格這幾位遠見卓識的偉大政治家。及至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蘇聯解體，《華沙條約》消亡，所謂的社會主義陣營分崩離析、徹底瓦解，世界格局逐漸成為美國獨霸的局面。而這種美國獨霸、充當世界警察的格局，並沒有給世界帶來安寧，反而局部戰爭不斷，恐怖活動叢生，最後導致最大的極端勢力「伊斯蘭國」的興起。俄羅斯出手敘利亞，使局面大為改觀。正如敘利亞總統阿薩德指出的，世界格局越平衡，對小國越有利，蘇聯解體後，美國一直處於獨霸地位，中俄的崛起有助於改變這種局面，從而保證小國的安全。普京作為一位名副其實的「鐵腕總統」，他的個人形象，精幹硬朗、倔強剛毅，也非常符合俄羅斯的民族特徵。傳記作者克羅波克評價普京：「從許多方面來看，普京是俄羅斯民族意識的具體體現。在過去一百年中，我們從來沒有一個領導人能夠像普京一樣如此接近俄羅斯的魂。」他並不高大，但是威猛，就像俄羅斯，在世界上已經不能算經濟強國，但它在軍事和地緣外交上，實力強勁、出手果斷、拿捏老道，仍然是世界政治版圖中舉足輕重的角色。它在中東和歐亞洲的存在，無疑成為不可或缺的力量。
而中國的崛起，更是全球矚目、眾所周知的不爭事實。眼下的中國，已經從韜光養晦，發展為器宇軒昂；從忍辱負重，演變為寸步不讓。令世人刮目相看。這當然是基於國家的經濟和軍事實力，同時也顯現以習近平為核心的國家領導層，在戰略和策略思維的層次與時俱進的演變。習近平本人，高大健碩、強壯有力、寬厚慈祥，成為中國形象最好的代表。
再看美國，特朗普在美國大選中爆了一個大冷門，令絕大多數預言家們瞠目結舌。看看特朗普，臃腫誇張、信口雌黃、刁鑽刻薄，也恰恰成為某種美國形象最好的代表。特朗普的勝利，極具美國特色。他勝在兩點：第一是給人以變化的期許，第二則基於草根的擁戴。
先說變化。八年前奧巴馬也是匹黑馬，靠的是大聲疾呼：「變化（Change）！」一句「變化」征服了美國人。渴望變化是人類的天性，尤其對於充滿冒險精神的美國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墨守成規更令人厭煩，也沒有什麼比追求變化更令人嚮往的了。而今的希拉里就是老牌政客的典型，她有的只是維護現行體制的成熟，而沒有突破現狀的豪情，哪怕一點新鮮的想法。特朗普卻不同，他激烈地批判現實，抨擊前任。比如他關於美國武力輸出價值觀而造成中東大災難的觀點，尤其令人眼前一亮。
特朗普提出的變化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非常具體的政策，這也是贏取民心的關鍵。人們厭煩了空洞的政治口號和冠冕堂皇的虛詞。特朗普的醫保政策、移民政策、美國至上的理念，都非常具體。儘管人們可以不喜歡甚至強烈反對他的理念和政策，但他確實表達了相當一部分美國人的訴求，尤其是藍領白人。
特朗普取勝的第二個要點：他征服了中產階級和草根階層的廣大民眾。基辛格就認為，特朗普現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美國中產階層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受到精英階層和學術界的威脅，於是做出反應。當然還有其他原因，但這是最主要原因。而希拉里顯然是精英階層的代表。自然而然，精英階層控制的媒體一邊倒地支持希拉里。但在西方民主制度下，選舉不取決於精英，更取決於普羅大眾。包括像基辛格那樣睿智的人也曾以為希拉里會穩操勝券，這就是輿論、媒體的誤導，他們不了解、更不能代表沉默的中下層。
在國際關係上，一個值得注意的動向，就是特朗普近俄遠中的可能性。特朗普屢次表示對普京的欽佩，最近又選擇普京的朋友、石油大亨蒂勒森為國務卿，給人以強烈的親俄印象。與此同時，則對中國屢放厥詞，甚至揚言放棄「一中」原則。這無疑給三個大國之間錯綜複雜的微妙關係注入了新的不穩定因素。
回顧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的三國關係，悲歡離合、跌宕起伏，上演了並繼續上演着充滿刺激和懸念的歷史大劇。中美俄（蘇）三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是同盟國，共同打擊德意日法西斯。那時是戰友，是「合」的高潮和亮點。戰後中俄（蘇）從戰友加兄弟的親密無間，到橫眉冷對、干戈相向的仇敵，再緩和親近，成為事實上的準盟友。而中美之間，兩場惡戰，死傷以數十萬計。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才關係回暖，至今亦敵亦友，和平相處。再看美俄之間，從冷戰一方取勝，到如今處處較量，顯得比美中之間更要緊張許多。於是出現了特朗普的改弦易轍，試圖改變世界的戰略格局，把中國孤立出去。特朗普時代的三國演義，預埋了不可知的變數。
特朗普帶來不可知變數
然而當今世界不會以特朗普的意志為轉移，中美俄三強鼎立的基本格局必將維繫一個相當長的歷史時期。而在這當中，中美關係又是命繫全球的最重要的雙邊關係。中國領導人歷代相傳，秉承了中美之間共同利益遠遠大於分歧、合作多於衝突的原則，因為中美關係事關中國發展大局，對美國也十分重要；從中國的戰略利益出發，雙方要加強溝通，建立互信。同時，這也是美國的長期戰略考慮。
即將卸任的奧巴馬總統對此深信不疑，因為他有八年直接處理國際事務的豐富經驗。八年的歷練使他明白事情的輕重，他的一頭花白的頭髮不是白熬出來的。反觀七十歲的特朗普，在外交事務上卻還只是一個毛頭小子而已。奧巴馬教訓了特朗普，警告他不要在中美關係的核心利益問題上輕舉妄動。
我們看到，自二戰結束以來，從兩大陣營，到三個世界，再到目前的多中心，世界的核心利害仍繫於中美俄這三個超級大國。中國的處境，既有很大優勢，也面臨不小危機。居安思危，對世局必須有清醒的認識和恰如其分的應對。孫子兵法說「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努力爭取一個能長期專注發展建設的和平環境，是中國的最高訴求。
最後，非常有趣的是，特朗普上台之後，三國領導人從形象到內涵，都恰如其分地代表了各自的國家。大三國、新演義，給人們留下無限的想像空間。讓我們效仿《三國演義》的開篇詞，也以一首「臨江仙」詞作為本文的結束語：「滔滔四海風雲湧，全球戰火頻仍。當今世界不安寧。再無獨霸主，天下論英雄。睡獅東方嘗崛起，強熊歐亞爭鋒，分合重組總相逢。春秋大寫意，演義釋萍蹤。」 資深大學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