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毫無先兆下,美國總統特朗普2月9日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電,承諾繼續「我們的一個中國政策」,打破了自特朗普當選以來中美之間的迷霧。在特朗普與蔡英文通電後,他曾聲稱「一個中國的政策」也可以談判,這遭到中國的強烈抵制。中國雖然沒有對特朗普惡言相向,但不同場合下,都堅持「一個中國原則」不可談判,在南海和台灣海峽,也有強硬的舉動。現在特朗普承諾繼續「一個中國的政策」,但是否意味着他已經「服軟」,是否可以斷言中美關係能正常發展?筆者認為仍應有充分警惕。
上任以來,特朗普諸事繁忙,還沒與中國真正交手過。他曾提出上任第一天就會把中國列為「貨幣操控國」,卻一直拖着不做。討價還價還沒開始,商人出身的特朗普為何就主動讓步?只有結合整個美國政局與世界局勢,才能看到端倪。
外長蒂勒森的上任是轉變的關鍵,正是他力勸特朗普認可一個中國政策,與中國通電。蒂勒森雖然不是傳統的政客,但身為埃克森石油CEO,與政治圈密不可分,而且從立場到實務,都屬於「建制派」陣營,與特朗普及核心團隊(班農、弗林、納瓦羅等)在各自領域的「另類」立場有很大差異。蒂勒森上任標誌着向建制派回歸,促使了特朗普的轉變。
中美「通電」是美戰略要求
另一個重要因素是防長馬蒂斯出訪東亞,重申釣魚島是美日安保協定的防守範圍,又誓言推進在韓國部署「薩德」。而且在中美通電之際,日本首相安培正要來訪,特朗普還邀請他到自己的私人度假村過周末。於是特朗普的東亞政策一下就顯得過於與中國對着幹了。這對美國整體的東亞政策不利。美國一向在東亞不會奉行一面倒政策,以免被東亞盟國拉入戰爭火坑。因此,與習近平通電話平衡一下,也是美國戰略的要求。
但是,兩國首腦通電之後,雙方還有很多暗湧,前景仍不樂觀。在貿易方面,雖然新任財長努欽(Steven Mnuchin)說,不急於把中國列為貨幣操控國,但特朗普又指責中國是「貨幣操控的冠軍」。反華情結最重的經濟顧問納瓦羅,至今沒有任何動作。
在地緣政治方面,中美雙方矛盾更為凸顯。除了「薩德」與釣魚島問題外,另外三個矛盾也很可能激化。
第一,台海矛盾未可輕視。美國的一中政策彈性很大,而且美國一直視為「自己的」政策,存在修改的空間。事實上,從克林頓到小布什再到奧巴馬,每一屆美國政府在一中政策上的措辭都有變化。比如,克林頓時代說「不支持」「台灣獨立」,小布什說「反對改變現狀」,奧巴馬又回復到「不支持」「台灣獨立」。從歷史上看,美國如何演繹一中政策,都是牽制中國的「劫材」,本屆政府也不例外。因此,雖然特朗普承認一中政策,但是在未有表明其內涵前,仍然可能「塞入」其他內容。最大的可能就是塞入里根時代的「六項保證」,去年7月共和黨大會的行動綱領裏就已列入。去年國會通過了把「六項保證」列入對台政策基石的決議案,意即要求政府把六項保證加入一中政策中。此外,是否支持台灣加入國際組織(如ICAO等),美國也有轉變立場的可能。美國更直接的動作就是傳出美國在台協會的新會址中派駐海軍陸戰隊,並允許他們公開穿着軍服。若屬實就是極具挑釁性的象徵性舉動。而一直想着擴大軍售的特朗普政府將如何對台灣軍售則更具實質意義。
第二,在朝鮮問題上美國一直向中國施壓,要求中國「處理」朝鮮問題。中國日前已暫停進口朝鮮煤炭,但此強硬手段能否迫使朝鮮放棄核武,仍極不樂觀。最近撲朔迷離的金正男被暗殺事件,可能就是各種複雜的政治鬥爭的結果。如果朝鮮被美國拉攏,變為反華,則是最不利的結果。
南海問題繼續成為焦點
第三,在中美最尖銳的南海問題上未有緩和跡象。美國高調派出航空母艦在南海巡航,還揚言大幅增加自由航行計劃的次數。而在東盟外長峰會中,菲律賓外長聲稱對中國「軍事化」南海的關注,其態度與之前總統杜特爾特的態度有顯著轉變。萬一菲律賓又轉向美國,對剛緩和的南海局勢又是新挑戰。這些都預示了南海問題還會繼續成為中美爭議的焦點。
現在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就是特朗普政府一直強調「不確定性」,不讓對手知道底牌。這種惡劣的外交作風發展到極致,就是特朗普自己說過的話經常不算數。於是外間均未能摸清,特朗普政府的外交政策誰說了算。前兩周,國務卿蒂勒森與副總統彭斯都相繼訪歐,試圖安撫北約盟國,但都被盟國質疑他們說的話能否代表美國立場。特朗普的核心團隊中,班農與納瓦羅對中國的敵意最深,弗林辭職之後,班農在國家安全委員會上少了一個盟友。雖然外界一直對新上任的國家安全顧問麥克馬斯特寄予厚望,認為他是個務實派,有望改變美國國安政策上的不確定性。
當然,中國自身力量已經相當強大,對付美國的進攻姿態,仍有足夠的力量。而且特朗普政府的混亂,始終令人對其執行力有懷疑。只要中國穩紮穩打,見招拆招,美國也難以佔得便宜。 旅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