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聽影評人家明在一次演講中提及,當下有兩種人是俯拾即是的—足球評論員和電影評論人。任何人都好像有資格對之說三道四,作出價值判斷。他所論及的是爾冬陞導演的《色情男女》片中的場景,而我卻聯想到了問鼎日本奧斯卡最佳影片、卻不得觀眾緣的《第三度殺人》。
近期由於是枝裕和摘得了康城影展金棕櫚獎,網絡上對他既往作品的評論如爆穀一般炸開了。這其中,對《第三度殺人》的評價之低令人大跌眼鏡。「失敗的懸疑電影」,這是最常看到的論調。我追問道,那它失敗在哪裏呢?即刻有好心網友調笑着回答道,「因為七分之四的人看不懂,六分之一睡着了,剩下的人還有一多半似懂非懂。」所以就代表它很失敗?
不少人詬病「影片節奏太慢」,然而這種近乎靜止的「慢」其實是導演的新嘗試,片中有不少兩兩角色對峙的場面都是在「想在靜止中拍出動態」的方針下進行拍攝的。「雖然人物沒什麼動作,但這當中卻存在一種張力。對此,僅僅靠移動攝影機是不夠的,當然,人物目光裏必須蘊含着感情,令整個畫面看起來什麼都沒動,卻能傳達出人物內心裏的些許動搖。」
片中飾演被害人妻子的齊藤由貴提到是枝在導戲時細緻入微的一面:「每一組鏡頭之間,他都會認真地看着我的臉,來確認這個人物目前處於什麼樣的感情之中?她又應該懷有怎樣的感情?」而看不到人物的動搖與糾葛,究竟是導演不夠成功,還是我們缺乏耐心?
提及以上拍攝過程中的「趣事」,不只是想為《第三度殺人》平反,更重要的是想說,一部作品且不論結果是優是劣,在其誕生過程中勢必凝結了創作人的心血,許多細節也不足與外人道也,然而在「人人都可以是影評人」的網絡時代,不少觀眾在觀影後都會在社交媒體上「到此一遊」,不過這其中多是以個人好惡為基準的片面之詞,作品的主旨、寓意、手法、技巧等種種評判要素,極有可能都在一句「好悶,我不喜歡」中被抹殺。如今,誰都有權對某件事物評頭論足,可是,我們隨口說出的價值判斷是否真的經得起推敲?我們又到底是不是一個公正的評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