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說：「答案很簡單，就是精神錯亂，不值得大驚小怪。可能是受外界暗示影響，也可能是啟動了防衛機制。許多解釋都合理，唯一不合理的，是你以為它不合理。」

　　那是去年夏天。我在關西旅行，路經一條叫奧津的小村。本沒打算停留，但見老車站貼了張新海報，說有祭典，便決定住一個晚上。

　　祭典在「明七半」時（當日六點十二分）開始。穿浴衣的老人在唯一的大道遊行、唱歌、跳舞。除我以外還有一個外地客，她叫千鳥，在京都大學念博士。千鳥說這是日本現存唯一的「時祭」。奧津村人篤信時間有靈，這就是向時間之靈表達崇敬之心的祭禮。

　　我和千鳥隨隊伍前進，沿途她抿着嘴巴做筆記，我則東張西望，看老公公雙手揮舞一個乾坤圈似的東西，湊過去的話可能會被打到頭。

　　「暮六半」時（八點十二分）活動結束。我和千鳥返回旅館。這女生精通日本全國祭祀習俗。我回應說祭禮對社區連結尤其有用，應當珍視，她起初沒作聲，差不多到旅館時才說：「你不信嗎？」

　　「什麼？」「神道。」「山有山神，還有九尾狐什麼的……」

　　她定睛看我。「萬物有靈。」

　　我聳聳肩。歸根究柢，我支持宗教自由。

　　返回房間後，我躺在榻榻米上，眼皮耷拉下來。醒時看手表，已是六點十二分。吃了些乾巴巴的麵包做早餐，去澡堂洗澡。

　　那是個室外澡堂，可以看見清晨熹微的陽光。泡在水裏我想千鳥的事。雖然日本人仍會去神社參拜，但說到底那不過是傳統，實際上還信神道的人萬中無一，畢竟它與我們的知識體系實在差太遠。

　　天色暗淡起來。起初以為要下雨，但很快就發現是入黑。

　　搞不清楚狀況，連忙去問店家日子，他給我嚇得退後兩步。「25號。」

　　「現在幾點？」「八點半。」「早上還是晚上？」「呃？」

　　這時候，我看見千鳥從她房間出來。「你叫千鳥，對吧？」「咦？這麼快洗完澡了？」

　　我並不相信自己是精神錯亂。問題是，如果當時沒去洗澡而跑到遊行隊伍，我會不會看見自己和千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