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作家林燕妮日前逝世\資料圖片
無意間驚聞林燕妮病逝,才開始真正關注她。
文青時代,對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才女,從李碧華奇情畸戀的光影世界,到梁鳳儀波譎雲詭的商業帝國,筆者可謂毫無免疫力。對於亦舒筆端流露的女性意識與現實主義,更是如醉如痴,奉為圭臬。然而,老實講,對於當年各領風騷的才女林燕妮和白韻琴,筆者卻是孤陋寡聞得很,最初的認知,竟是源自二○○四年一場因黃霑辭世而起的八卦罵戰。
在廣為流傳的《一見楊過誤終身》中,林燕妮寫道:「遇上一個很有魅力、令自己魂牽夢縈的人,是畢生的安慰,然而,得不到他,卻是畢生的遺憾,除卻巫山不是雲,沒有人比他更好,可是,他卻永遠不能屬於自己,那唯有擁着他的記憶過一生了!」
與香港跨界鬼才黃霑長達十四載的戀曲,從郎情妾意、你儂我儂,到同床異夢、反目成仇,最終愛恨隨風、恩怨成空。對此,林燕妮曾經直言「不甘心和不忿」。直至黃霑病逝,她在悼文中坦言:「我跟霑叔之間,得失兩心知,不存在原諒不原諒,寬恕不寬恕,有恨還是無恨,我們的關係是超越了那些字眼的。」才子佳人同因肺癌離世,冥冥中是否自有天意?而今,天堂重逢,想必會一笑泯恩仇吧。
卿本佳人。林燕妮無疑是天之驕女,書香門第出身,自幼家境優渥,美國名校本科畢業,香港大學雙料碩士加持,除了白富美,還有着令人艷羨的才華。她不只是才子黃霑的一生至愛,還是本港第一代天氣女郎、跨世代專欄作家,一度縱橫電台與電視台,叱吒廣告界,弄潮社交圈,堪稱文化界和娛樂圈的風雲人物。
在香港頂級才子的心目中,她更是不容忽視的文學存在。在《香港女作家風采》一書中,作家沈西城曾經憶述一段舊聞:倪匡一次與金庸閒談香港散文,金庸說:「林燕妮是我見過的女作家中寫散文寫得最好的一個!」倪匡搖搖頭說:「錯了。」金庸一愕,問:「錯了?」倪匡說:「你的話要省掉一個字。」金庸追問:「哪一個字?」倪匡說:「女字!」
林燕妮的處女作,刊登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明報》副刊,題為《懶洋洋的下午》。文中,她自問自答:「我到底愛什麼?也許到我死的那一天我也答不出來,我想我最大的願望是保持一個自由的靈魂。我的肉身可以被人擁有,我的雙肩可以被很多責任壓着,但是靈魂,它是我唯一的財產,我不會讓任何人把它鎖起來。」
的確,窮其一生,拋卻光環與迷霧,最令人動容的,卻是自由的靈魂。愛就愛得熾烈,恨就恨得濃烈,愛恨分明,從不矯情;欣賞便不吝嗇溢美之詞,鄙視便不隱藏厭惡之意,率性任情,毫不造作。在亞視經典脫口秀節目《今夜不設防》中,她輕露香肩,閒挽雲鬢,美目顧盼,巧笑倩兮,風采決不在當紅女星之下。面對三大名嘴主持,香江四大才子之中的三位—倪匡、蔡瀾和黃霑,她不卑不亢,雲淡風輕地講述與黃霑的情緣,甚至不諱言前塵往事的戀愛史,從主動獻吻到溫柔一刀……
從青春少艾到美人遲暮,從恣意張揚到深居簡出,歷經跌宕起伏,遍嘗愛恨情仇,無論是高潮的前半生,還是低潮的後半生,林燕妮從未放棄自由的靈魂。得意時,她可以用一刻鐘隨意購置一處房產;失意時,她能夠用一分鐘從容面對一張冷臉。她直面世態炎涼,甚至表示要多謝冷遇她的客戶,笑言「以後我寫書,會多些人物性格」。
訴諸文字,無疑是自由靈魂的洗禮。寫作於她,不僅是一種營生,更是一種遣懷。憑筆寄意,留住永恆。因此,她一直筆耕不輟,即使飽受病痛折磨,依然樂此不疲,直至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