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上回。康丁斯基在《論藝術中的精神性》(一九一二)寫道:「藝術的任務是讓靈魂甦醒。」他相信,抽象能夠擺脫自然的局限,帶來一種不受語言、文化與時間所限制的精神層次。
我們對一幅具象畫作的理解,往往建立在對物件的認知與聯想,但抽象作品不依靠這些前提,它直達我們的情感核心,喚起一種「內在的必然性」,就像音樂一般。
顏色與聲音是互通的,至少康丁斯基這樣認為。他試圖讓繪畫像音樂那樣擺脫內容、情節與描繪,而只留下純粹的節奏、和聲與動態。他甚至將畫作命名為「即興曲」、「構圖」、「印象」,這些標題如同樂章,拒絕敘事,也拒絕任何「看圖說故事」的解釋。
康丁斯基的藝術歷程,從具象走向抽象。他早期的畫作,保留了東歐民間傳說、宗教象徵與自然景致,但這些圖像逐漸被化約為色彩與形式的符號,畫面中的人物與風景逐漸消融。其後,他以抽象去接近現實,試圖尋找一種更本質、更靈性的秩序。
這樣的轉變,不容易被觀眾接受。因為當我們看不到「像什麼」,便容易陷入困惑與焦慮。然而,正是這種「不確定」,讓抽象藝術成為一場個人的啟示旅程。
康丁斯基相信,色彩有靈魂,線條有聲音,構圖有韻律,而這些元素的組合,不是為了描繪一個世界,而是為了召喚一個世界,一個只屬於我們內在的世界。
在包浩斯的教學筆記中,康丁斯基將點、線與面加以分類、組合、分析,試圖建立一種抽象的「語法學」。這樣的努力,不只是形式上的實驗,更是精神上的秩序追尋。他相信,真正的藝術家不是炫技者,而是能夠捕捉「內在必然性」的靈魂捕手。
在充滿紛擾的日子,我們也許可以多看一些康丁斯基的畫,少爭一場無謂的吵架。畢竟,比起分辨「對方說了什麼」,更重要的是,我們是否還能聽見那些在現象背後默默流動的情緒與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