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後，深水埗的夜市還有嗎？」一位上海的老友忽然發來這樣的信息。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十多年前，我曾寫過一篇名為《夜市深水埗》的遊記，發表在上海的一家報紙上。老友顯然對那篇文章印象深刻，當我回覆他「太久沒有去過了，也不知還在不在」時，他告訴我，當年文章裏那份「香港基層人士和環保人士，在廟街前的巷子，進行二手貨交易，一買一賣之間的味道，讓人似聞見千里之外的維港煙火氣，很別致。」我於是答應他，抽空再去看一看。

　　前天晚上，我又到深水埗。廟街周圍的小巷，新開了不少食肆，芝麻香味的腸粉、蜂蜜混搭煉乳的豆花、豬膶加牛肉的公仔麵……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在小店前駐足，我聽見有人帶着濃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話講電話：「味道好好喲。」說是新開，卻是「總把新桃換舊符」，我隱約記得疫情前，這些店舖的名字和裝修都不同於今日。但不管怎樣，深水埗的夜，又熱鬧如初，令人多了些許欣慰。

　　只是再看不見二手貨交易的場景。之前那些將自家用舊的電風扇、日本圍巾等拿出來賣的年輕人，已然不見影蹤。倒是不少貨車司機在廟街的路邊，歇歇腳，點根煙。那煙火星星點點、忽明忽暗，竟有一種滄桑又明滅的美感。

　　我正要離去，看見有人用一個三輪車賣舊書。這些書不知道是幾手的，卻種類多樣，有文學的、歷史的，也有一些音樂和漫畫方面的書。忽然，我看到自己三年前出版的散文集《香江記趣》，也在那一眾舊書當中，封面皺巴巴的，也褪了顏色。我忙拿起來，翻至扉頁，上面赫然寫着「××雅正」，還有我的簽名。

　　小販說舊書一律五十元，我沒有還價，丟下錢、拿起書，飛也似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