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方冬天有點反常,十月底就早早下了初雪,而後卻一路暖冬。以至於我家樓下的迎春花都誤會了季節,早早開出了黃花。
前天,媽媽從手機上發來一組照片,山東老家院落裏的梅樹竟然也開出了幾朵小小的紅花,彷彿為即將來臨的臘月助興。現在的人,但知「過了臘八就是年」,其實更高級的是「插枝梅花便過年」。老北京過年的時候,稍有經濟能力的家庭,往往買上兩盆梅花、水仙,借借其高雅之氣。不是有那麼句話嗎──「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這就是梅花的魔力。而踏雪尋梅,更是古代文人雅趣的「天花板」。
汪曾祺曾見一幅舊畫:一老者手捧瓦罐,內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畫上題詩:「山家除夕無他事,插了梅花便過年。」汪老對此印象極深,譽為真正的「歲朝清供」。其實這句詩的原文是鄭板橋題在《寒梅圖》上的:「寒家歲末無多事,插枝梅花便過年。」
媽媽也是個愛花之人,她對梅花的賞鑒雖到不了鄭板橋的程度,卻有着特殊的原因。媽媽的名字裏有個「梅」字。姥姥、姥爺養育了七個孩子,只有媽媽一個女孩。人以稀為貴,兩位老人對「貼身小棉襖」疼愛備至,六個舅舅反而討嫌了。所以,姥爺家的小院還特意栽植兩株梅樹。二老去世後,媽媽對這株梅樹看護得格外細心,當年姥爺栽植梅樹,寄託了對女兒的憐愛;如今它們則寄託了媽媽對父母的思念。梅花的開放,就彷彿是二老的問候從天堂傳回了人間。
春節越來越近了。媽媽看到開放的梅花,定然想起了姥姥、姥爺,其實我何嘗不思念早點回老家陪爸媽過年。疫情至今,大眾對物理上「密接」格外注意,而家人親朋之間情感上的「密接」,卻更加綿密柔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