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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事/學崑曲一年記(下)\徐成

時間:2023-11-17 04:03:03來源:大公报

  相對苦情的《南浦》,《亭會》是很歡快的戲,而我的嗓音條件頗適合唱趙汝舟,念白也被老師誇獎,逐漸有了些自信;不過音準仍需要練習。恰好某次飯局與友人說起學崑曲的困難,朋友翟君住在我隔壁小區,且家中有鋼琴,他說不如你來我家練習,用鋼琴找音比較容易。於是我便去他家練習了好幾次《風入松》,果然有鋼琴伴奏便清晰許多,而且與樂器的共鳴感也讓我準確感知到了每個音的位置。

  去年十二月老師組織的「姹紫嫣紅 中國傳統戲曲匯演」在大會堂上演,看着同學們在台上演出,我心想何時自己可以練到能上台的水平呢?雖說學崑曲是因為自己對傳統文化感興趣,而且本身也愛研究字韻和讀文學作品,自然繞不過崑曲,但既然開始學了,就要給自己設定個小目標,不然得過且過有什麼意思呢?

  後來我和W小姐終於可以團聚,她之前對傳統戲曲幾無了解,以前在北京看演出,若是傳統戲曲她都選擇不去看。不過這段時間被我耳濡目染得對崑曲有了點興趣,於是每周日她也與我一同去上課了,頗有點夫唱婦隨的意思。逐漸地我的樂感提高了,對崑曲的大幅度跳躍的音程關係也有了更好的把握,學曲比以前順暢不少,興趣也越來越濃郁了。

  今年三月二十六日,邢老師組織「崑情裊裊」演出,場地在銅鑼灣百富中心二十二樓的錦園,規模沒有大會堂那麼嚇人,因此是新手試水練膽子的好機會。老師讓我和W小姐演唱《風入松》,雖然心中無把握,但還是硬着頭皮上了,人總需要有邁出第一步的膽量。演出前我倆在家一有機會就拍曲,跟着視頻網站上找到的崑笛伴奏演唱,希望演出時不要出大差錯。本科時在英語話劇社演出也好,參加各大演講比賽也好,我從不會怯場,皆因話劇和演講都是我有十分把握的事情。崑曲則不同,心裏還是沒底,而且平時上課都是清唱,僅有鼓板打節奏,並無笛子伴奏,不知道配上現場樂隊是什麼感覺。恰好我有個飯友Una小姐是和韻曲社的笛師,於是演出前我煩請她幫我伴奏了幾次,讓我找找感覺。

  即便如此上了台依然緊張到腿抖嗓子乾,甚至連樂隊伴奏都聽不清了,只能憑肌肉記憶演唱。後來回看視頻,果然第一句因為太過緊張唱飄了,幸好第二句回來了,而W小姐卻十分平穩,完全沒受我影響……

  凡事開頭難,經過四個多月的入門,學曲還是比之前順利多了,雖然遠不夠好,但至少算是入門了,我也越來越能感受到崑曲的雅緻動人了。某種程度上說,崑曲是最符合漢字音韻的演唱體系,因此演唱時一定要把字韻唱好唱全唱清,這也是初學者最難理解和掌握的地方之一,畢竟流行歌曲唱得糊裏糊塗還能成為個人特色呢。南北崑遵從不同韻書,南曲遵《洪武正韻》,北曲遵《中原音韻》。我們學的以南崑為主,邢老師之前與已故的古兆申先生逐字審定字韻,非常規範。崑曲文本多數為文人所作,所謂「台下指導台上」,這個是地方戲不具有的優勢。這些本子中比興吟詠也好,插科打諢也罷,都有別樣的文學之美。當然很多劇目的價值觀我未必苟同,這可另寫文章討論。不過幾百年過去,今非昔比,我們也不必苛責古人。

  崑曲是典型的「載歌載舞」,演唱與身段緊密結合,十分典雅美觀,難度自然也遠高於其他劇種。但演員與清曲家不同,曲家多不研身段,僅拍曲;邢老師是演員出身,自然唱腔身段都精通,因此我們除了拍曲還要學習身段演出。《亭會》學到一半,邢老師考慮到年末要在西九戲曲中心上演一晚本的《牡丹亭》,因此決定本學期先教我們《寫真》一折的唱腔和身段。這對我又是新的挑戰,畢竟唱已經很難,還要學身段,而且《寫真》是純花旦戲,我一個大老爺們做起身段來還頗有點難為情。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而且如老師所說,小生和花旦應該互相學習對方的戲,這樣才能更好地了解角色和劇情,從而將自己的部分演繹得更為生動全面。

  這兩天翻出當年去北大上崑曲課時所記的筆記,裏面有各位老藝術家講課的重點,當年只是習慣性記錄,誰能想到如今這些筆記卻有了實際的作用。尤其汪世瑜老師關於巾生表演的要點讓人頗有啟發,即便不上台票戲,有了這些知識儲備也可更好地欣賞崑劇表演了。

  記得小時候,我家客廳牆上掛着一把積塵日久的越胡,聽母親說是父親的,但有記憶起便從未見父親拉過。後來我們從老宅搬走,這把胡琴也不見了。聽母親說,父親年輕時是有些文藝細胞的,但直到他去世,我都從未了解過他文藝的一面,看到的盡是為生活疲於奔波的他。

  冥冥中許多事情都自有安排,也許對崑曲的喜愛也有來自父親的遺傳因素。緣起緣滅,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這是學曲一年以來最大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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