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偶然讀到作家李舒的一篇小文,《唐魯孫的火車餐》。文中細數了幾位民國文人在火車上就餐的軼事:青年周作人買到了假冒的兔肉,然後摔出車窗外;與哥哥反目之後的周作人走進餐車,大派頭吃了西洋大菜;老饕唐魯孫喜歡在德州月台買扒雞,可也難免德州小販「變戲法」,買桃得李;還有和林語堂先生對坐的那位土豪,風捲殘雲般吃掉了幾杯燒酒,雜碎大菜和白菜燒牛肉。作者最後感嘆道:八十多年後,覺得這土豪仍在火車上坐着,只不過食物從白菜燒牛肉變成了速食麵、火腿腸和周黑鴨。
火車餐這個話題,實在很容易勾起回憶。像我的家鄉這樣沒有機場的內陸小城,棲身於鐵路動脈的隴海線沿線,自我有記憶起,火車一直都是出行的首選交通工具。有關成長的記憶,伴隨着一次次的搭火車的經歷,包括學生時代的寒暑假裏,一年四次的長途火車準時打卡。
在綠皮火車時代,自帶火車餐就像是媽媽提前精心準備的春遊便當一樣讓人充滿期待,哪怕明明知道總也跑不出老三樣的水果、麵包和茶葉蛋,但就是覺得在咣咣鐺鐺的車廂裏,這些在食品袋裏經過密封已然不太光鮮的食物,就着窗外鑽進來的沙塵和風,吃起來格外香。
在橙皮快車現身之後,車廂的茶水爐保證了開水的供應,列車員也不需要手拎大茶壺給乘客加水了。開水沖泡速食麵搭配着榨菜和火腿腸成為火車餐的主打,紅燒牛肉麵和老罎酸菜牛肉麵的味道,讓人現在分分鐘就能想得起。
除了自備火車餐,每逢飯點列車員也會推着裝滿盒飯的小餐車,技術高超地穿越無比擁擠、處處都是人的車廂,只是印象中這樣高價盒飯的味道並非配得上它的價錢。此外,站台上還有流動食品車裝着當地特產,就靠列車停站的時間招攬生意。記得有一次在無錫站買了一盒醬排骨,味道頂級好,是後來再也沒有吃到的美味。
工作之後出差常搭飛機,可我依然喜歡搭火車回家,不需要太費周折輾轉。特別是香港西九龍站開通之後,搭火車回家就更加方便了。現在的高鐵動車,車速快,條件好,列車盒飯的味道也大有改進。不過我還是喜歡自帶的火車餐,酸辣粉,鵪鶉蛋,漢堡包,雞鴨滷味,果脯零食,五花八門,在飛馳的列車上,各自美味。看看周圍鄰座,依然有康師傅,有茶葉蛋,雞腳鴨翅,還有自家準備的粉果和雞蛋煎餅。
這麼多年,火車一直在提速,大家的火車餐好像也在隨之改變着,但又好像變化也不大。也許很多人都和我一樣,在火車餐裏吃的是回憶的味道,享受着回憶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