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英國湖區的蒸汽小火車。\資料圖片

　　如今習慣了搭乘高鐵、日行萬里的你，還記得拉着汽笛、噴着白煙的蒸汽火車嗎？雖說它已退出歷史舞台，但其氣勢萬鈞、滾滾向前的形象深入人心，我在英國湖區（Lake District）就找了屬於蒸汽火車時代的記憶。

　　那是一年夏天，經過幾小時的車程我終於到達久負盛名的湖區，雖說下榻之處已滿是秀麗風光，但比起整個湖區的景致，乃是小巫見大巫。在湖區築有「鴿舍」（Dove Cottage）的湖畔詩人華茲華斯，在他的名作《水仙花》中寫道：「金色的水仙花迎春開放／在樹蔭下，在湖水邊／迎着微風翩翩起舞／連綿不絕，如繁星燦爛」，那仙境般的湖光山色躍然紙上，也難怪《國家地理》雜誌將湖區評選為一生必去的五十個地方之一。不過，比起華茲華斯的湖畔故居，乘坐英國家喻戶曉的蒸汽小火車更讓我心馳神往。

　　走進位於雷克塞得小鎮（Lakeside）的始發站，映入眼簾的便是英格蘭最大天然湖──溫德米爾湖，車站依湖而建，遠處層林疊嶂，湖面白帆點點，海鷗在頭上盤旋。未待細細品味，鈴聲響起，火車即將啟程。步入車廂，濃烈的復古之風迎面撲來，伴隨着車身緩緩前行和有節奏地晃動，耳畔傳來那熟悉的咔嚓咔嚓的車輪聲。一路上草原、山谷、牧場綿延不斷地從眼前劃過，望着窗外那一派田園牧歌，真是車在景中走，人在畫中遊，恍惚間好像穿越回維多利亞時代。

　　大約半小時後，火車徐徐停靠在海佛斯威特小鎮（Haverthwaite）的終點站。踏上站台，四周白色的蒸汽煙霧繚繞，身着老式制服的列車員在揮手道別，可人們仍沉浸於那美妙的旅程。湖區蒸汽小火車的最大魅力，就在於其獨特的乘坐體驗，它將古老融入現代，讓你身處其中如夢似幻，就像作家JK．羅琳筆下的那趟霍格華茲號蒸汽快車（Hogwarts Express），搖搖擺擺地往返於倫敦國王十字車站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和活米村車站，噴雲吐霧地穿越於山谷與田野之間。

　　人們常說，既然來到工業革命發源地，怎能不去感受一下曾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蒸汽火車，顯然湖區蒸汽小火車之旅，令人不虛此行。根據資料記載，這列火車誕生於工業革命時期，是專門運送當地礦石和木材的，雖然初期運行時速僅二十英里，卻已遠高於不足十英里的航運和畜力。正如「火車故鄉」曼徹斯特的火車博物館館長所說，學徒工出身的發明家史蒂芬遜設計的第一個火車頭，就是對煤礦場牽引煤車設計的，豈料竟因此改變了人類命運。

　　隨着英國掀起「火車熱」，從十九世紀三十年代城際鐵路通車，到五十年代中期主要鐵路幹線完成，火車成為英國人長途旅行的首選工具。比如一八五一年召開的倫敦萬國博覽會，為一睹以玻璃為主體搭建的「水晶宮世界」的風采，乘火車到倫敦的人數激增近一百五十萬，創下人口流動的紀錄。如今英國沿用的仍是在當年基礎上的鐵路網，又將地鐵和輕鐵等如蜘蛛網般交錯在一起，只是很多設施已相當老舊，但因缺乏足夠財力而無法更換。

　　對於英國當時興建鐵路的狂熱，作家狄更斯在小說《董貝父子》中這樣描寫：「鐵路旁建滿了旅館、寫字樓和公寓，到處都有鐵路規劃、鐵路圖和鐵路景觀，連包裝紙、瓶子和三文治盒、時刻表上都印着鐵路的標識。鐵路附近有馬車站、街道和建築物，還有形形色色的人們依附於鐵路生存。」當火車成了大多數人出行的工具，也難免發生意外，狄更斯本人就經歷過一次火車事故，並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以至於他在後來的作品中對鐵路發展給予了不少負評。

　　據《狄更斯傳》中記載，當時他乘火車從外地返回倫敦，行至一座高架橋時，正在進行維修的工人因人為失誤，陰錯陽差地將鐵軌移開，導致火車出軌並從大橋上掉了下去，只有一節車廂幸免於難，而狄更斯就坐在上面，得以死裏逃生。他後來把這段「鐵路驚魂」寫進了短篇小說《信號員》，裏面那個幽靈就是事故的受害者。狄更斯也因此一直飽受事故的困擾，之後他在乘坐火車時還會出現幻覺，甚至不能忍受倫敦大街上馬車的聲音。巧合的是，他在火車事故發生的第五個紀念日去世。

　　火車旅行也成為許多英國文學作品尤其是推理類小說必不可少的情節。比如在柯南道爾《消失的特別列車》中的福爾摩斯，阿加莎．克里斯蒂《命案目睹記》中的馬普爾小姐，以及《東方列車謀殺案》中的大偵探波羅，都是偵破了與火車有關的疑案。影視作品中也離不開火車元素，包括哈利．波特、○○七系列和帕丁頓熊等電影，而兒童動畫片《湯瑪士小火車》（Thomas&Friends）更是以蒸汽火車塑造了一系列經典卡通形象，深受全球觀眾的喜愛。

　　實際上，包括倫敦、沿海城市等英國許多地方，都有類似湖區的蒸汽火車旅遊線路，有些更是知名的影視取景地。正如倫敦大學教授約翰．穆蘭所說，當坐上老火車，有如駛入時光隧道，穿行於記憶與現實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