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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玉言/鄉愁之色\小杳

時間:2022-05-04 04:24:14來源:大公报

  圖:江南韻味的水鄉。\作者供圖

  五一期間,因疫情在京城多處爆點,一系列防控措施出台,比如暫停堂食、暫停影院放映等。之前坐飛機由杭返京,雖然已過去十幾天,雖然那邊是低風險地區,並且核酸做了N次,各種碼統統綠着,一切OK,仍被社區要求居家觀察,家門被安磁卡,不能出門,「大白」上門做核酸,倒垃圾收快遞由社區負責。外甥隔離結束過來看望,只能站在陽台打招呼。大家哈哈笑着,儘管有點荒誕,也算是一個有趣特別的經歷。

  居家日在陽台侍弄花草,窗外陽光甚好,綠意漸濃。阿明兄弟怕我們食品斷貨,託親戚寄來一堆乾貨和時令枇杷,足可支應一段時間。朋友圈段子「無疫節快了」(「五一節快樂」)帶着疫情時代的靈感。感覺這個節日從精神到物質都還不錯……突然想:這算不算歲月靜好呢?可惡的疫情既帶來了社會倫理方面的次生災害,比如親人不能見面;也帶來了「額外贈品」,比如開腦洞的創意、無厘頭的「隔離假」,也驗證了真友情真感情。

  陽台上的幾株花,喝着北京的水,吸着北京的空氣,曬着北京的太陽,卻是典型的「京漂」。從故鄉回來上飛機時,手提袋裝了這幾株寶貝,一路小心呵護。其實個個都是尋常物──吊蘭是母親養的,海棠是姐姐家老枝上剪的,繡球和銅錢草是野生的。

  姐姐帶我探訪魯迅外婆家小鎮。那是一個優雅清秀的小鎮,綠樹掩映街巷整潔,因疫情幾無遊人,平添恬靜。老宅有兩房,一座較大,一座較小,相隔數步,俱朝北面河。我們去時正逢休息日,沒開放。從窗戶向屋內張望,是江南人家常見的陳設。兩屋對着一座小石橋,石頭是老的,河岸是新的,河水可以說是老的也可以說是新的──一代一代人看過來,都是同樣一池水面,然而河水也流淌了一波又一波,新波推前浪。老宅門前一口大缸鋪滿銅錢草──這是有魯迅元素的草呢。從一大坨帶着泥水的根團中小心剔下幾株,用紙包好。回來又在家附近路邊挖了兩株繡球。這些花在家鄉的街頭巷尾隨處可見,它們於一池一地微不足道,於我卻是富有意義。如同娘家花盆的吊蘭海棠,從香港LH大哥處抱回來的虎尾蘭一樣,有鄉情親情友情,有心思念想寄託,花草成了有靈性有故事的夥伴。能打動人心的都是有意義的,而有意義的東西未必是宏大的。

  返京後仍然對故鄉意猶未盡。這次在故鄉待的時間最長,不知是年紀大了更戀舊,還是因疫情與親人難得見面而倍感珍惜,抑或是擔心大拆大建毀了老城,總有時不我待的感覺,心情是補償式搶救式的。每天照顧好母親起居,就背着包去轉老城老弄堂。或者姐姐開車帶着去找老鎮子新農村,雲松、坡塘、柯橋、孫端,茶園竹園蘭花之鄉……新農村令人驚艷,老鎮則所剩無幾,水墨丹青的江南水鄉只能從吳冠中的畫作去尋味了。

  曾經的故鄉在畫家眼裏色彩靈動線條分明,「是水鄉,又是橋鄉」,「從河濱騎街樓的木柱子之間望出去,像通過畫框去選景,看那對岸蜿蜒曲折的街巷,那白牆上一排排高高低低的門窗,被忽疏忽密的樓柱分割得更加多樣,層次複雜。」有人愛閒坐橋欄看河道往來的各式船隻,汽輪木船水泥船烏篷船……還有比烏篷船更小的小船,靠近大船時,幾乎縮成一個極小的黑點。水紋、橋拱及橋縫中的垂藤,形成了「上下左右均用線包圍的畫面」。河濱粉牆高聳,石級處泊着烏篷船。白牆黑瓦疏柳,烏篷船的俏小身段……在如鏡的水面組成清晰倒影,與現實世界結成一幅完整畫面,於是有了畫家筆下一線黛瓦一方粉牆一朵紅傘一抹翠柳。「當我正寫生時,兒童們嚷嚷:老畫家!老畫家!旁邊一位老大爺插了一句,別看這小地方,全國的畫家都來過!」如今,畫家記述的小地方高樓林立,搬遷組裝的老屋簷、工業時代遺留的煙囱、現代創意展館並立,演示着小鎮變遷史,母親也到了當年外婆的年紀。

  回京操練母親指導學會的筍乾菜蒸肉,一層乾菜一層五花肉,放冰糖一遍遍反覆蒸,蒸得五花肉的油浸透乾菜,肉質棕紅透明肥而不膩,乾菜烏黑發亮糯而不柴。其實這道菜小時候父親常做,那時少不更事,未解其妙。時至今日,方品出感覺。這色味,與黛瓦粉牆、茶山翠園、艾餃青團,與綠葉藤蔓披掛的房檐、紅槭掩映的碧波,與我陽台上的花花草草,皆為故園之色,可畫可品可念可憶。畫家和魯迅筆下的故鄉「情調」,存於外界的想像裏,存於紀念館的圖片裏,存於母親滄桑的老故事裏,存於我祥林嫂般碎碎念的鄉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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