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也有自己的節日。四川省涼山州的西昌市，每年陰曆六月二十四日為火慶生，舉辦國際火把節，人們從省內省外、國內國外蜂擁而至，其間又總是有人把節日的照片放上網，讓外地人看了動容，非去一次不可。每年又都有人提醒「規劃一下行程吧，來西昌看火把節」。話是隨口而出的，卻是從心裏生起。吃喝玩樂有着落，我嚮往看一次火把節。

　　節日之前收到從西昌寄來的畫冊《攝緣火把節》，專業攝影，排版精美，照片寫真，拍攝者署名郭建良，是涼山州文化館館長和美術館館長。火把節是彝族的文化符號，被看作「朵樂荷」，即「火的讚歌」。火把節也是涼山人茶前飯後引以為豪的永恆主題。

　　節日歷時三天三夜，有祭祀、朵樂荷、賽事、聚會環節。祭祀時村民搭建祭台，宰牛宰羊，擊石取火，很古老的樣子；朵樂荷是一種女子歌舞形式的讚美活動；賽事評出獎項，有賽牛賽馬、鬥雞鬥羊、摔跤爬桿；聚會是火把節的高潮，入夜，人們手持火把遊走在高山、田野、地頭，以火驅趕蝗蟲祈求豐收。火龍似的隊伍長得沒頭沒尾，最後人們將火把匯集成一個超大的篝火，圍之起舞狂歡。

　　火把節源自涼山一位名叫支格阿魯的射日英雄。說是遠古天上有六個太陽七個月亮，白天烈日暴曬，晚上強光照耀，給人類造成災難。為了救災，支格阿魯飛上樹梢拉弓射箭，射下五個太陽和六個月亮，各留一個，從此地球同此涼熱。這個傳說很像漢族神話裏的后羿。天神為了懲治人間，放出蝗蟲毀壞莊稼，於是就有了用火燒死蝗蟲這一招。

　　彝族是一個爭強好勝的民族，節日期間各種活動各有特色。那些頭紮英雄結、臉呈古銅色的男人，除了以爬桿、摔跤、賽馬評出你強我弱，還以家畜間的比賽決定輸贏。例如鬥牛，完全異於人人皆知的西班牙鬥牛，西班牙鬥牛是人鬥牛，涼山的鬥牛是牛鬥牛。家畜是自己馴養的，比起西班牙鬥牛場的牛和香港賽馬會的馬，馴養成本是天與地的差別。要比賽了，隨便找一塊田間坡地，也可以一見高低。

　　看了爬桿看摔跤，看了選美看鬥牛；大街上的圖騰符號是凝固的，身穿民族服裝的人們是流動的；姑娘們很漂亮很羞澀，青年們簇新打扮像是準備迎娶新媳婦。那是人類社會的鏡像之一，你不一定聽得懂他們的話，但是一看就明白。

　　把火當朋友，把火玩到極致。彝族人民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又不脫離現代文明，古今交錯，吸引着人們前往獵奇。赴一次火把節，像是參觀一個原始部落，平添了一份「空中巴比倫」之幻想，好奇心和探索欲得到滿足。

　　畫冊裏有些黑白照片，是用膠卷拍攝的，時間雖然久遠，卻沒有過時之嫌。在相機還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年代，我想，早年的業餘拍攝者郭建良，一定是一邊心疼膠卷，一邊又禁不住地把快門按得咔嚓聲不斷，從人物到事物，才留住了古老民族的足跡，才使我們這些好奇的外地人看到時代的變遷。

　　看過畫冊不等於去過，心裏癢癢的。等疫情過後，等到火把節來臨，重拾心境，一定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