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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人與事/北角情/代 恩

時間:2019-07-16 03:24:11來源:大公報

  我對北角充滿感情,在這個小區成長,有不少難忘的舊人舊事。

  幾十年來,我見證了她由小上海變成小福建,漸漸到今天,成了印傭的新天地。

  舊時的北角沒有今天的熱鬧,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英皇道已有不少建於六十年代的高樓大廈。但渣華道,堡壘街,清華街,繼園街一帶仍有許多四層高的唐樓。聽長輩說五十年代南下的江浙人喜歡聚居在北角堡壘街及明園一帶的唐樓。直到六十年代南下的福建人開始在此聚居,江浙人才漸漸地遷出北角。

  當年居住在英皇道後巷,靠近皇都戲院叫天宮台的地方,地點隱蔽,很多老北角可能未必知道那條小巷內有幾座連地庫在內一共五層高的唐樓。那裏環境清靜,唐樓寬敞開揚,我家住在二樓,一梯兩伙,五層共十伙人家,住了五戶福建人,三戶廣東人及兩戶上海人。福建人幾乎是菲律賓華僑,家眷中有幾位末代的纏腳老太太。後來對門的上海人搬走後,住進了一戶操山東口音的夫婦,平時少打招呼,不時見到許多貌似學者的人客到訪。一次偶然的在報刊上見到夫婦倆接受媒體訪問的相片,才得悉夫婦倆是某知名報刊的總編及浸會學院的教授。天宮台卧虎藏龍,有南下的畫家,音樂家,大裁縫,過氣導演,也有畢業於歐洲,卻在本地未考獲執照的醫生。

  踏入八十年代,渣華道幾棟高樓大廈相繼落成,我們的家,因此再也望不到大片的天空。不久之後,天宮台的唐樓開始被財團一間間地收購,居民也先後遷出,我們住到期限的最後幾天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大多數的福建鄰居,他們不會遷往別區,始終眷戀北角,很多搬到剛入伙的城市花園與和富中心。住在天宮台的那些年,與福建鄰居結下了不解之緣,至今仍有交往,他們大都勤勞樸實,念舊,重人情味,家庭觀念強。很多第三代小孩,在家還願意與長輩講家鄉話,即使音調已帶廣東腔。福建朋友大多孝順長輩,他們不輕易將家中長者送往老人院,哪怕老人家已百病纏身,不良於行。那些舊鄰居,在北角半山區有數層豪宅收租,但自己仍留守舊居,過着舊日模式的簡樸生活。現代人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我卻因此對他們多了一份敬意。

  北角有我許多美好的回憶。當年有一間著名影樓「蘭心照相」,在那裏留下我許多靑春倩影。著名食肆北大菜館,上海喬家柵飯店,客家醉瓊樓,都是假日同長輩親戚們聚餐的好地方,可惜早在八十年代初已結業。載着我許多浪漫回憶的薀莎西餐廳,新都城咖啡廳也已結業三十幾年。陪伴我一起成長的只剩下新光戲院,皇都戲院,華豐國貨及新都城百貨,還有那留下母親足跡的春秧街街市。今天的新光戲院已易名為「新光大劇院」,專門上演粵劇。而皇都戲院早於一九九七年結業改為桌球會。雖然戲院因獨特的飛拱樓頂設計被評為一級歷史建築物,但大業主正在申請強拍,隨時面臨被清拆的命運。   華豐國貨,仍舊保留着它一貫低調,樸實無華的作風,默默地服務着北角居民。開業至今已四十幾年的新都城百貨,已失去昔日的光輝。裝潢停留在上個世紀的模樣,貨品像是在做促銷的特賣場,年年如是。業主沒將新都城百貨改為別的賺錢項目,箇中可有原因?或是有段動人故事也說不定。

  北角,今天是印傭喜歡聚集的地方之一。每逢假日,渣華道天橋及附近屋苑的公園,會見到不少悉心打扮的印傭。春秧街,馬寶道有多間印尼雜貨店,還有專為印傭而開設的金飾加工小店,也有居港印尼人開設的樓上美髮,美容院,店內附設卡拉OK,給同鄉在假日多一個歇腳的地方,當然還少不了專賣印尼飯盒的攤檔及印尼美食的小食店。熟悉的家鄉味道,解了這群辛勤外勞的鄉愁。

  最近離家已久的弟弟從外地回港探親,在驟晴驟雨的一個黃昏,我們特地上天宮台走走。周圍水盡鵝飛,夕陽斜照在那幾座老房子,人去樓空,有一種說不出的淒美意境。站在11A舊居門前,百感交集,昔日千頭萬緒湧上心頭,姐弟倆一言不發,凝視着二樓緊閉生銹的門窗。   曾幾何時,每天傍晚,鋼琴的絮語從那裏飄向鄰家。不知道我那浪漫不羈的弟弟,那刻憶起的是哪段往事?我們小心翼翼沿着封塵的樓梯上二樓舊居想看個究竟,一陣陣的霉味撲鼻而來,舊居大門已被一大堆舊傢俬堵住了去路,把我們的思緒又帶回現實中。正準備離開,突然下起了陣雨,空氣中瀰漫着雨水的味道,我們姐弟倆共撐一把傘,傘太小,自自然然把肩膀緊靠着弟弟。走到巷口,弟弟放緩腳步,輕聲地說:姐,等一等。然後駐足回望了舊居一眼,那眼神,帶着一絲游子的落寞。   而我,感覺好像剛剛在虛擬的過去時光裏「活了」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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