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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集\城市裏的「奇跡」\ 蘇昕仁

時間:2019-06-17 03:12:59來源:大公報

  圖:黃燦然詩集《奇跡集》\作者供圖

  奇跡是當世界在雨中變得稀稀疏疏,卻從一個溫暖人心的角落甦醒;奇跡是將一次性的時光變廢為寶,使徒然經過的風景起死回生。

  於黃燦然而言,奇跡可以是一切材料、一切物質,包含着宗教性的神秘感,使平庸的人在忙碌時超越忙碌;也包含一個真摯的靈魂,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怨、可以愛。《奇跡集》只作為生活的證言,使你掙脫睡眠、交通、飲食與交際,不被密密麻麻的帳單掏空,發現各式各樣的面孔,「他們歸於平靜,找回自己的靈魂和感覺,/恢復了生命力,恢復了身體的光亮,並在瞬間被你看見/……」(〈日常的奇跡〉)。

  在《奇跡集》之前,黃燦然將其一九九八年至二○○五年間完成的詩作收錄於《我的靈魂》,自那時候起他日漸淡化了早期以我觀物的言說,而養成了把詩歌落到實處的習慣,使我們從詩中觸摸到具體形象的質感,使我們對世界的體認不知不覺地在語言中立體起來。因而當《奇跡集》呈現在眼前的時候,我並不為其平實的詩句感到吃驚,卻為一顆虔誠的敬畏之心所吸引。他以文字鬆開了事物的繮繩,教世界的頭顱從我們的頂上低下來,更使一個詩人的靈與肉直接呈現,令我們不得不敬佩其意志品格與精神力量。這些詩歌不僅負載了詩人的自信與從容,更以其自足性調動了我們的存在感與時代感,向現代都市一個巨大的虛無英勇地邁進,而這本身已是一個奇跡。

  黃燦然棄用了現代詩「陌生化」的拿手好戲,意在無限地迫近一個意象的存在,通過呈現我們未曾閱讀的美使其重新立足於城市化的語境中。〈高樓吟〉寫到「那些高樓大廈,我愛它們,/它們像人一樣忍辱負重,/而且把千萬個忍辱負重的人藏在心窩裏」。李義山所撰《重過聖女祠》的「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將遙無所寄的情懷、無人關心又自哀自憐的精神狀態借自然風雨表達出來。而黃燦然更願意相信由鋼筋水泥構築的高樓仍是一個溫情脈脈的人,不僅關懷我們的感受,更是我們的同行者、知心人。但在城市意象的挖掘上,黃燦然從不拘泥於城市與自然的區分,而着眼於任何能夠引起我們感通的事物,那些能夠被城市的時空所接納抑或是被都市人生所包涵的意象都被轉化到詩中,都屬於有待詩人完成的城市意象。

  「我過馬路時看見一條大狗/……/它看了我一眼,/像母親那樣含着慈愛,/像戀人那樣深情款款,/像朋友那樣充滿理解。/那一刻我身心都融化了,/產生了把它帶回家養起來/給它溫暖給它保護的衝動,/但這念頭立即就消失:因為/我突然明白是它首先把我,/而不是我把它,看作兄弟。」〈兄弟〉這首詩完美體現了黃燦然寫作策略的轉變以及他對城市意象的駕馭,城市並不是一張白紙而待我們去填寫慈愛、深情、理解,反而是我們正被一切物、一切詩籠罩着。越是人們習以為常的事物越是隱藏了更多有待被閱讀的靈魂,通過敬畏、反對一廂情願的感情傾注,克服自以為是的理性,故而看似平淡無奇的筆鋒總能在不經意間寫出詩的可能性。

  黃燦然把每一個人的生命都當作是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對生活的禮讚進入每一次觀看,把每一個輕盈的空間定格,裝進詩歌小小的相框裏:「我希望它也能打動不讀詩的人。他們對世界對生命都有與我相同的體驗,也與宗教的洞見一致,而我希望他們在這本詩集中感受到這種同源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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