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遠眺杜布羅夫尼克，映入眼簾的是綠樹橙瓦碧海白牆

　　杜布羅夫尼克是克羅地亞共和國（Republic of Croatia）南部的港口城市，現在則是克羅地亞的旅遊和文化重鎮，它的古城部分在1979年就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名錄。漫步在杜布羅夫尼克，滿眼盡是十四到十六世紀興建、動輒擁有六七百年歷史的古建築，羅馬式、哥德式、文藝復興式、巴洛克式等等不同風格的建築，全部融會在這裏。恍惚之間，你總會有一種時光凝固的感覺──橙色的房頂下，白色的牆壁間，這座城市似乎還是屬於中世紀的，那時的地中海不但是歐洲，更是世界貿易的中心，而位於地中海東部、亞得里亞海東岸的杜布羅夫尼克，則擁有五百艘商船的巨大船隊，商人們從這裏出發，載着絲綢與香料，帶着榮耀與夢想，航向亞平寧半島的熱那亞、伊比利亞半島的里斯本、航向大不列顛的倫敦城……

　　向大海敞開懷抱

　　杜布羅夫尼克如今的重要景點之一「杜布羅夫尼克古城牆」，似乎也反映着這種對大海的嚮往。古城牆於十三世紀起不斷增築，加厚加長，前後歷時三百年才有了如今環繞中心舊城、總長度近兩公里的規模。從高山上俯瞰全城，杜布羅夫尼克面對內陸的一側戒備森嚴，最厚的地方城牆厚達六米，而向大海的一側則敞開懷抱。這些城牆，當年是外敵最堅固的防禦者，如今則成為了遊客最友善的引導者，只需登上城牆，你就可以信步其上，找到最好的角度，欣賞這座橙色和白色的城市。

　　穿行在杜布羅夫尼克的大街小巷之間，筆者總是有一種錯覺，似乎任何一個岔路都可能走出一位修士，粗布長衫、念念有詞，而隨便轉過一個街角，又可能有一隊「十字軍」騎士，身上鋼甲閃亮、臉上眼神堅毅。正這樣想着，便在聖布雷斯教堂前的中央廣場上遇見了它─奧蘭多石柱（Orlando Column）。

　　騎士奧蘭多英勇

　　長劍、塔盾、重甲，嚴肅、專注、凝重，正是筆者想像中中世紀騎士應該有的樣子！這位在意大利語中被叫做奧蘭多（Orlando）的騎士，有個更加響亮的英文名字─Roland！「騎士羅蘭」是查理曼大帝麾下的首席騎士，是史上第一個被冠以「聖騎士」（Paladin）稱號的人，驍勇善戰的同時，為人正直，騎士美德無可挑剔。如同中華文化圈中對關羽關雲長的推崇，經過十一世紀古法語史詩《羅蘭之歌》以及後輩無數人口耳相傳的故事，羅蘭已經從一個勇敢的軍事將領，變成了人們心目中半神半人的騎士精神象徵。

　　導遊對着石柱還在滔滔不絕。他說，很久之前，杜布羅夫尼克被阿拉伯海盜圍困了十四個月，在第十五個月，騎士奧蘭多率領他的艦隊前來，在一場激烈的戰鬥中，英勇地打敗了數倍於自己的敵人，拯救了全城百姓，所以杜布羅夫尼克人民為了感謝他，不但為他塑像，更以他小臂的長度約51.1厘米，作為當時商業活動的長度單位，叫做「杜布羅夫尼克肘」。筆者看了看石柱旁的介紹，奧蘭多石柱建於十五世紀的1417年，而那時歷史上真正的騎士羅蘭已經去世七百年了……

　　在杜布羅夫尼克的中心，主教座堂的正對面，是一棟方方正正的建築──總督府。而當地人總會指着總督府，驕傲地告訴你「為了防止擁有權力的人被權力腐朽，這座城市的總督任期只有一個月」，這種權力更替正是古代杜布羅夫尼克興旺發達的秘訣。

　　月月更換新總督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頻繁的權力更迭或許可以避免長期把握政權的懈怠與貪腐，但其負面效應──包括政策的缺乏連貫性和前瞻性對於一個政權來說，都是非常致命的。昔日的杜布羅夫尼克，是「拉古薩共和國」（The Republic of Ragusa）的首都，這個小小的「共和國」，實際上也就是杜布羅夫尼克城和它周邊的一些地區。但拉古薩因貿易和海運而繁榮，積累了大量財富。在同時代兩大霸權威尼斯及奧斯曼帝國的覬覦下，拉古薩沒有被吞併，而是維持了約五百年的獨立狀態，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成功。而背後的原因，並非頻繁的權力更迭── 一個橫跨歐亞的大帝國怎會因為你這小小城邦每月換一次總督就大發慈悲？真實的原因，如同拉古薩的國家格言「自由勝過黃金」，他們每年向奧斯曼帝國繳納二千金幣用來換取自治的權力，而因為這個商港太富裕，自由的「價格」最後提升到每年一萬二千金幣，相當於四十二公斤黃金！而既然自由是可以買賣的，那麼「賣家」自然也可以隨時不予出售。1808年，拿破侖的法蘭西第一帝國盛極一時，法國元帥廢除了共和國，並首先將其併入拿破侖控制下的意大利王國，不久之後，又重新規劃了行政區域，杜布羅夫尼克被納入法國控制的伊利里亞省。

　　或許在古希臘、古羅馬那種生產力尚不發達的時代，一個繁榮的城市還能夠支撐得起一場戰爭的消耗，但近現代戰爭的規模之巨，破壞力之強，已經使得「城邦」的存活空間消失殆盡。沒有領土縱深提供戰略空間，沒有國家實力提供工業保障，單單憑藉金錢絕對無法守住城市，反倒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城市巨大的商業財富，又何嘗不是那匹夫懷中價值連城的寶玉呢？

　　下期「遨遊」將於10月4日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