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開岳近照
一
認識尹開岳,是幾年前岳陽的一個飯局上。
一大群文朋詩友,在洞庭湖邊上吃魚。
那時正當暑假,我攜我夫人一同去了。
飯桌上,詩人們都很有興緻,觥籌交錯,很是熱鬧。
有的詩人興之所至,還背起了詩。
開岳整場都融進酒局氣氛裏,陪同大家說笑,給大家敬酒,很有態度的喝酒,謹小慎微的樣子裏,顯出一些身份的來歷。
我問別人:「那人很小意的,難得,他是幹什麼的。」
人家說:「這人行伍出身,部隊呆了好些年,現在是電台台長。」
我「哦」了一聲。
吃完飯,我們幾個人站在煙波浩渺的洞庭湖邊看晚霞。
開岳說:「鄧老師晚上有什麼安排?夫人來岳陽了,不能看一晚上晚霞吧?」
我那時正幫人策劃在長沙開個慢搖歌廳,我說:「聽說岳陽中糧歌廳有些特色,去聽聽歌吧。」
開岳立馬就打電話聯繫安排了。
我記得當時陪我一同去聽歌的,還有岳陽的著名學者姜宗福。姜宗福是從不去娛樂場子的,他在岳陽生活幾十年,從沒去過中糧歌廳。
可見岳陽文人裏,不少人很重感情。
或者,尹開岳做人辦事很靠譜,他凡事順人家的意,人家也跟着順他的意。
我們的交往,就這樣開始,與詩歌幾乎沒一點關聯。
但一開始給人印象就詩意的人,往往本人離詩歌恰恰有些遠。
這是我的判斷。
這個判斷,在後來我開始讀尹開岳的詩歌中,得到了驗證。
二
尹開岳在成為詩人之前,是個攝影師。
他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廣西軍區司令部對越宣傳辦,當過幾年文藝兵,是那種風裡來雨裏去的攝影記者。
在部隊干攝影記者,十八般武藝都得會,那種經歷,是真正的淬火般的錘鍊,他的攝影作品,多次在全軍獲得大獎,這是他最初給自己的詩旅人生,培植下了優良的種子。
尹開岳拍的照片很詩意。
照片放你跟前,一下就生長出些情愫,帶你走進畫面。
尹開岳的朋友圈,經常會發攝影作品,那些他人司空見慣的事物和景緻,他總能用光和影敘事,鋪陳出新意。
畫是無聲的詩,詩是有聲的畫,尹開岳最多的完成了詩配畫。
我看到過尹開岳現場拍照片。
他很享受光和影,也享受大自然和人在鏡頭下的展現。
他拍攝的照片,都從藝術的角度,跳出畫面本身,講述故事。
他最多的敘述,是生他養他的洞庭湖,他愛的家人和朋友,他騎行經過的花花草草,風聲和雲朵。
這樣的寫着詩,詩就跳出章法,反而鮮活,俯拾可親。
「換一台手機
這不是事
誰都能做到。
而換一個
知冷知熱
365日陪伴你的朋友
怎是一個難字說得清。」
這是尹開岳詩歌裏隨便挑出的一首,詩歌名字叫《換一個朋友》。對朋友的詮釋,用人人須臾不可離開的手機作比照,一下就叩擊你的心房,
詩跳過技巧而出本心,這是很蠢的寫詩的方法,但生活認真的開岳依然交付寫詩的認真。讀開岳的每一首詩,你會發現:他和他的情感,都在詩裏。
久不成厭的樸實堅持,成就了尹開岳的詩風,他一路走來一路記錄,他終於有了厚厚的詩集,也終於擁有了生活的詩意,或者,詩意的生活。
三
2022年5月。
湖南文藝出版社總編輯陳新文,給我寄來他主編的2022年第3期《芙蓉》。
他很隨意地說:「上面有你們岳陽詩人尹開岳的一組詩,寫洞庭的,有些意思。」
新文記性應該不算好,要不然就是他地理知識不夠好。
他一直認為我是岳陽的。
其實不然,我是益陽南縣的。
後來,我跟陳新文特別更正:你不能說我去岳陽比南縣多,就介定我是岳陽的。
《芙蓉》是中國四大核心期刊之一,地市級的詩人,能在上面發組詩,這無異放了個衛星。
尹開岳發在《芙蓉》上的組詩叫:《唱洞庭》。
3首詩:「微信上的洞庭」、「就為看見」、以及「岳陽樓記之漁夫」,是新洞庭,新表達,口感很好,不再落入舊時吟唱的窠,尹開岳有了新的發現:他把時代的觸鬚和體感,註入了洞庭。
所謂詩歌,大致就是個人言情和表意的東西。
我不想刻意去揣磨,那麼愛岳陽、愛洞庭的開岳,他唱洞庭時,啟開的,是這般淺白的喉嚨。
「春和景明時,
我乘風而立在你的船頭,
分明聽到,你與對面的帆船,
漁歌互答。」
這樣的詩句,詩人不佇立湖邊百遍千遍,一個有故事的「漁夫」站不到你面前。
我不想探究,尹開岳的詩,為什麼被省城核心期刊的編輯慧眼發現,先賢曾國藩說:「一勤天下無難事」,尹開岳一直寫詩不輟,這種小概率的被繆斯寵愛的幸運,亦為常理。
但我更願意相信的是:一定是尹開岳千百回對洞庭愛的吶喊,得到的舒暢的回應。
四
尹開岳在從專業攝影師過渡到詩人的這條路上,默默探索深耕了20多年。
他已經是頗有成就的詩人。
有一天,他跟我說:我想出本自選集,我創作和發表的詩歌有500來首,每一首都是我生活的記錄、心情記錄。我覺得我老了的時候,這些詩是我的花生米和酒,一個人品酌,會很有意思。
開岳的這個比方,同理心拉滿,讓我瞬間入戲。
我說,你出版詩集的動機很純,那些你寫過的詩,是你一路給自己生命彌撒的光,值得被善待。
開岳讓我給他的自選集寫序。
我想了想,答應了。
我花了2個多星期,每天去工作室讀開岳的詩。詩歌讀完,我才知道,給開岳寫序,不需要有任何的奇巧的構思,宏大的敘述,甚至做更多的案頭。
他在詩裏,詩也在他的生活裏,他和詩歌互為成全。
作為一個品牌策劃人,我花了一些時間,想到了給開岳的詩集,取一個好的標題。
開岳的每一首詩,都源於生活,很接地氣,書名如果叫:《活在每首詩裏》,我覺得很好,適合開岳創作的初心,也見證了開岳在詩歌創作中一路走過的心路歷程。
後來,我覺得有個更好的書名,可以為開岳的詩人生涯做最好的見證:
「尹開岳的詩:我來塵世,只為看見」
我預判:這個書名會更好。
讓所有讀過開岳詩集的人,聞得到塵世的芬芳。
而《活在每首詩裏》,做詩集序言的標題,增一分肥減一分瘦,正好。
五
2023年12月31日。
我在海口跨年。
陽光照在窗檯上,淘洗過一般的乾淨。我想到已經寫好的開岳的序。
我想在這詩意的光影裏,做最後的修訂。
冷不丁,朋友圈裡,開岳發了四張照片,題為:《文昌閣:2023年最後一米陽光》。
專業攝影師的他,把文昌閣的檐角拍成一條寬敞的金色大道,而他置身光影裏,寓意極為明顯,也極為震撼:在文學藝術的路途上,他從來都是孤獨的跋涉者。
我看了,心動,大驚。
我問:你也在海南跨年嗎?
開岳說:沒昵,鄧老師,我拍的是岳陽金鶚公園的文昌閣。
眾所周知,中國最有名的文昌閣在海南文昌。是中國古代文學藝術和科技的重要研究中心,也是海南省的著名旅遊景點。
我瞬間心領神會。
生活低調的詩人,也可以是最有力量的詩人。
譬如尹開岳。(鄧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