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條木桌上鋪着雪白的桌布。餐桌正中擠着幾只小南瓜、一瓶橙色野菊，顏色喜氣洋洋，符合秋季收穫的主題，也為涼意襲人的秋晨帶來暖意。另有兩個玻璃廣口瓶，裝滿了暗紅的蔓越莓汁，鮮黃的橙汁。每人面前放好一份早餐。小白瓷盆里盛着烤梨，盤邊上有兩片棕色的香蕉胡桃蛋糕。

　　大廚端上熱騰騰的白色大瓷盤，每盤擺好圓筒形的雞蛋菠菜餅，兩條細長的意大利香腸，五顏六色、切成小塊的水果。還有一只小玻璃盤，放着火熱出爐的藍莓瑪芬小蛋糕。如果客人想吃得清淡點，也有水果加酸奶，裝在高腳紅酒玻璃杯里。要喝茶，可以從五彩的骨瓷茶壺里倒熱水。

　　本次出差美國，這是第一站每日早晨的常規用餐方式。我住一家「床位加早餐」（bed and breakfast）式的小旅店。兩層小樓為維多利亞建築式樣，外牆粉刷得五彩繽紛，沒有電梯。二樓的五間客房都以英國地名命名，屋內擺設也走十九世紀英國鄉村小屋風。小書桌，木椅，各色瓷器、玻璃器皿擺得滿滿當當，高高的大床上方還懸掛着紗巾帷幕裝飾。

　　幸好衛浴設備先進，不是古舊器械。客棧以早餐多樣、美味出名。每天和我一起用餐的美國客人個個對大廚的手藝讚不絕口，就連我這個平日早飯吃得簡單的也放縱了一把。經營客棧的老夫妻年過古稀了，每日仍兢兢業業來開店。老太太做飯、整理客房，老先生幫着收拾廚房、為客人搬行李。對人言笑晏晏，十分和善。

　　第二站住波士頓郊區的民宿。這裏是名為「栗子山」（Chestnut Hill）的高檔別墅區，兩三層小樓動輒售價二百萬美元以上。有的紅磚外牆，有的木結構外牆，門臉從一開到三開間不等。我們租的小樓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二樓有四間卧室。主卧可住兩人，有獨立的衛浴設備。

　　其餘三間一個雙人間，兩個單人間，合用一間浴室。室內裝修不錯，家用電器都挺新，但房子應該有年頭了。儘管鋪着地毯，走路時地板咯吱作響，隔音效果不太好。卧室也小，中央空調時冷時熱，脾氣古怪。小樓每天租價七百美元，比附近的賓館便宜多了。有人喜歡民宿的居家氛圍，我總覺得不太習慣，可能因為和另六人同住一個屋檐下，「面熟陌生」，民宿各種設備的不可預測性又太大了。

　　第三站住美國人商務出差常住的連鎖賓館。房間大，設備全，衛生有保證。房間里有免費瓶裝水、電水壺、冰箱、微波爐等配置。因為酒店在機場附近，除了房間里提供的耳塞，住客還能從前台借用「白噪聲」（white noise）機器以保證睡眠。

　　不過我覺得環境還算安靜，完全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店家提供二十四小時免費的接、送機服務。早晨供應水煮雞蛋、咖啡、水果等免費簡餐，方便起早趕飛機的客人。可能有人覺得這種酒店千篇一律，我卻覺得自在、舒適。

　　美國研究者發現，近年來大眾普遍對強調衛生、私密、便捷的傳統連鎖酒店興趣降低，倒是更青睞標榜獨特性的所謂「精品」（boutique）酒店。但我是缺乏情趣的人，總覺得出門在外，安全、干凈、安靜、方便第一。要體驗家居氣氛可以留在家里享受。如果是度假，難道不該去追求與平常家居生活不同的體驗嗎？如果是商務出差，卻要講求與作為商品的旅店建立獨一無二的親密關係，難道不是自欺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