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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時代裹挾下的新舊衝突

時間:2017-06-18 03:15:38來源:大公網

▼《白鹿原》以陝西農村為背景,揭示時代變遷下的新舊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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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四月是陳忠實逝世一周年,其「茅盾文學獎」長篇小說《白鹿原》問世二十餘載,一直備受關注,先後被改編成秦腔、話劇、電影等多種形式,然而作者生前曾表示:「對《白鹿原》的改編,寄希望於電視劇」。上月,電視劇版《白鹿原》在安徽衛視、江蘇衛視播出,只是「白鹿原上有白鹿,世間再無陳忠實」,拍攝期間,陳忠實與世長辭,沒能親眼見到作品被搬進公仔箱。然而,他對人性的挖掘和歷史變遷的刻畫,卻留在了每位觀眾心中。

  劉 毅

  《白》劇在開拍伊始,病中的陳忠實揮毫寫下「激盪百年國史,再鑄白鹿精魂。」贈予劇組,作者對這劇的期許可見一斑。劇中的白鹿原是陝北黃土地上的一片高原,以陝西關中平原白鹿原上白鹿村為故事背景,通過村內兩大家族白家和鹿家祖孫三代在社會變遷中的命運浮沉,展示從清朝光緒、宣統、北洋軍閥、民國政府成立、北伐、抗日、國共內戰,建國前夕近五十年中國農村更迭史,以詠嘆式的敘事手法,詮釋生命的悲壯和蒼涼。

  筆者寫這篇評論時,該劇已更新到第六十一集,煲劇後的最大感受是,在那個赤貧的土地,在新舊觀念的衝突下,人們為求生存做出的掙扎和抉擇。所有人都在力求突圍,卻一次次以失敗告終,白鹿村的村民們頻繁陷於危機和赤貧的窘境中,皇帝沒了,可皇糧照收,老百姓還是無法向官府衙門申冤;軍閥走了,可饑荒、瘟疫接踵而至。祖祖輩輩賴以生活的白鹿原,變成了如在火上反覆炙烤的烙餅,多災又多難,今天的話事人,明天就成了階下囚。

  時代縮影 掙扎人性

  有人曾問陳忠實,《白鹿原》究竟講了什麼?陳忠實答道:「幾千年生活方式被打破後,人們一下子不知道該幹什麼了!」原本的白鹿原保留着最原始的存在狀態,農民們維持着最傳統的生活方式,然而在辛亥革命後,這一切都受到了衝擊。該劇着重表現時代變遷留在白鹿原幾代人身上的痕跡,以及人性與時代的相互交織。

  魯迅曾在《狂人日記》中揭露中國封建社會裏的家族制度和禮教的毒害,指出中國歷史每頁都寫着「仁義道德」,但書縫裏卻都寫着「吃人」兩個字。這點在《白》劇中有淋漓盡致地體現,白嘉軒(張嘉譯飾)作為白鹿村族長,嚴守封建禮教,他不允許任何一個人破壞傳統禮法,親生子女也不行;他不允許族人離開白鹿原,追逐離開白鹿原當麥客(幫助他人收麥子賺取酬勞)的人,甚至連饑荒年,他也不准鄉民逃離。因而當何縣長送給白鹿村「仁義白鹿村」的牌匾時,其實這塊匾指的就是白嘉軒,他將村內所有事,都要放在他「仁義」的天平上去稱量。

  《白》劇不時表現白嘉軒的挫敗感,他就像一個末代王朝的掌權人,既要守住禮教規範,又要保護本村宗族利益,還要白鹿原免受時代衝擊。譬如對抗國民政府的「雞毛傳信」交農事件,為了救被抓捕的長工鹿三(李洪濤飾),他不惜以身犯險自首,本以為可以換回鹿三,卻令自己都身陷囹圄,即將被殺;再如國民政府貪老百姓血汗錢,亦是白嘉軒出頭,以敲山震虎的方式逼迫何縣長減免全村三年賦稅;又如當白鹿村遭遇饑荒時,也是白嘉軒去找土匪借糧;面對身染瘟疫的病人,他和家人將所有病人聚集在祖宗祠堂照顧。

  在原上,白嘉軒最堅定的支持者就是鹿三,在行事風格上,鹿三和白嘉軒如出一轍,劇中白嘉軒兒子白孝文(翟天臨飾)秉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等級觀念,讓鹿三和其子黑娃(姬他飾)在後院吃飯,前者認為這一切理所當然,還道:「還有誰家會對長工這麼好?」黑娃卻不這麼認為,他回應父親的是:「嘉軒伯對牲口也這麼好。」

  立場不同 都是抗爭

  與白嘉軒相比,鹿子霖(何冰飾)用他父親的話形容就是:「幸災樂禍,小人一個。」自私自利、一毛不拔、唯利是圖、陰險刻薄,可謂壞事做盡,卻在內地演員何冰的黑色幽默式演繹下,讓人恨不起來。鹿子霖臉皮堪比城牆,前一晚將白嘉軒害得體無完膚,次日就可以和白嘉軒稱兄道弟。更是典型的「機會主義者」,白鹿村爆發瘟疫,他敬而遠之,但一聽說記者來採訪,立刻奔到瘟疫現場。劇中,他跟兒子鹿兆鵬(雷佳音飾)的對手戲,面對即將被處死的兒子,何冰並不是涕淚橫流,而是乾嚎。其實,很多時候,人到傷心處,是流不出眼淚的。

  時代的印跡,在白嘉軒、鹿子霖兒女身上得到了彰顯,作為「原二代」─白嘉軒之女白靈(孫銥飾)、鹿兆鵬、鹿兆海、黑娃皆為「叛逃者」,他們離開白鹿原,見識了外面的新世界。故嚮往自由,不甘於家族安排,是時代的「新青年」,理想是以一己之力結束這個軍閥混戰、日本人轟炸的戰爭歲月,雖然立場不同,有的加入「農協」,有的加入「共產黨」、有的加入「國民黨」,都用自己的方式發起抗爭。

  因此,原二代和他們的父母注定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分歧。其中,令筆者印象最深的是,鹿兆鵬和包辦婚姻的妻子冷秋月(小斯琴高娃飾)全無感情,但父親鹿子霖抱孫心切,不惜給他下藥,之後,鹿兆鵬痛心疾首道:「再厲害的敵人,我都沒有怕過,但真的敗給了父母。」由此可見,舊時代農村對傳宗接代的重視,已經去到了磨滅人性的地步。不僅如此,冷先生(楊皓宇飾)用幾麻袋銀元救被縣政府問斬的鹿兆鵬,只是因為「他是我女婿,我女兒要從一而終,這是門風」。

  此外,《白》劇另一個為人稱道之處在於對細節的把握,從大全景再現關中平原風土人情:從祠堂磚雕的紋路、到一碗油潑麵的製作方式、再到舊衣服上的油滴、小腳女人的走路姿態,都給予觀眾強烈的年代代入感,產生中國近現代史真的存在過白鹿原的錯覺。

  《白》劇中不斷出現的新舊衝突,恍如一種寓言:阻礙歷史的車輪,終將被輾得粉碎。而白鹿原上的人們,他們的人性,經過時代的錘煉,或堅守、或改變、或為理想現身、或為榮華甘當鷹犬。全劇以半個世紀的風雲,展現一種不適合時代發展的舊制度如何走向毀滅。也許有觀眾會質疑,如果沒有時代衝擊,白鹿原依然是最原始的狀態,一切會不會更好?這就好比歷史上的「私有制」,雖令人們產生了爭奪慾,卻令人類向文明邁入了一大步。白鹿原亦是如此,幾經變遷,人們的生活依然被歷史裹挾着前行,好像時代的齒輪,推動着社會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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