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Sebastian（左）與Mia在荷里活追求各自的夢想

　　《星聲夢裏人》（La La Land）是《鼓動真我》（Whiplash）導演戴美恩查素爾（Damien Chazelle）的新作，在好幾個奧斯卡舉行前的美國頒獎禮上，已橫掃多個獎項。或者更重要的是，影片既獲得知性觀眾青睞，又在票房得到佳績，絕對為那些有強大個人視野的導演們打下強心針。\劉偉霖

　　故事發生在追夢之地荷里活。愛瑪史東（Emma Stone）飾演的Mia是未成名的女演員，她仍在一次又一次的試鏡中等待機會，目前在華納片場的咖啡店工作餬口。賴恩高士寧（Ryan Gosling）飾演的Sebastian是爵士鋼琴家，他的夢想是擁有自己的爵士酒吧，但他離這夢想非常遙遠，因為他堅持彈自己喜歡的音樂，幾乎三餐不繼。他在高級餐廳彈琴，因為不肯照老闆吩咐彈聖誕歌而被炒。這刻Mia走進餐廳，聽到Sebastian的自創旋律，本欲加以讚賞，豈料被炒了的Sebastian如箭般衝了出去。

　　幾個月後，Mia參加派對，主人家請了一隊樂隊演唱上世紀八十年代金曲，她認出沒精打彩的琴師Sebastian。兩人終於正式遇上，並擦出愛火花。他們在追夢旅途遇上對方，本應互相扶持，彼此事業的轉捩點卻在摧毀他們的愛情。Mia在Sebastian的鼓勵下寫獨腳劇，自己出資上演，豈料門可羅雀。Sebastian知道Mia始終為了他的貧困感到尷尬，決定加入John Legend飾演的Keith的樂隊，去玩表面是爵士，實質是主流音樂，Mia這時很看不起隨波逐流的他。

　　導演戴美恩查素爾在片中向很多荷里活歌舞片致敬，網上已有人將新舊片段拼貼在一起，不過，這些多數是過眼雲煙而不刻意的致敬，真正貫穿全片的，可說是受到積葵丹美（Jacques Demy）的《秋水伊人》（The Umbrellas of Cherbourg）或《柳媚花嬌》（Les Demoiselles de Rochefort）的影響，例如很人工化的色彩、哀怨纏綿的配樂，或相愛卻無法在一起的苦澀。

　　故事惹人共鳴

　　戴美恩查素爾的拍法相當大膽，Mia及Sebastian的山頂歌舞以一鏡到尾來拍，開頭的塞車歌舞的長鏡頭，雖然經過剪接，但鏡頭活動十分敏捷，好像鏡頭也一起在跳。本片多少也看到二十一世紀的電影拍攝，的確較以前有技術的優勢，許多以前覺得很難做到的事，現時無論在硬件或軟件上，都變得較易執行，過往很難想像如戴美恩查素爾這些三十出頭的導演，可以拍得到或可以要求別人照他所想的去拍。本片片頭字幕故意說是用Cinemascope拍攝，這當然不是真，況且這套技術根本沒可能配合得到戴美恩查素爾的鏡頭活動。

　　無疑，片中的追夢故事會令很多觀眾感到共鳴，或者主角最後的成功，很是觸動人心。而筆者覺得Mia在成功試鏡時所唱的《The Fools Who Dream》甚有意思，歌詞是她有個阿姨在年輕時去過巴黎，貪好玩跳進塞納河，結果大病了一個星期，但她還說「I would do it again」，意思不是她會再跳一次，而是她明知為這件傻事付出了代價，不過假如重來一次，她還是會跳，這首歌寫出了做夢者的崇高，並不在於成功所以值得，而是失敗也值得。

　　沒有懷才不遇

　　但Sebastian這個角色的音樂背景，有值得商榷之處。首先他口中的爵士樂實際是非常狹隘，只不過是bebop時期的Charlie Parker或Thelonious Monk之類，而且他的原創性很低，只是想跟着他們的唱片鸚鵡學舌。而導演透過「聖誕歌」這一段戲，很想觀眾覺得他的音樂很大膽，所以才難以容身，實際上，他愛的風格在今天來說很不痛不癢。到Keith邀請他加入樂隊，還以為他們玩的是將搖滾混合爵士的fusion，這種風格一點都不新，是四、五十年前的事，而唱到出來根本算不上fusion，只是流行歌而已。說到最後，影片其實表現不到Sebastian的懷才不遇，因為他根本沒有成為偉大爵士樂手的才華。《星聲夢裏人》所賣的是一種很低層次的夢想，一種人有我有的夢想，別人做戲我做戲，別人彈琴我彈琴，所以我應該要紅。

　　Mia鄙視Sebastian為了穩定收入而妥協，這段劇情令筆者想起《俏郎君》（The Way We Were），芭芭拉史翠珊（Barbra Streisand）飾演的女主角是左翼文藝青年，戀上大學同學羅拔烈福（Robert Redford）。他是很有才華的作家，被荷里活看上，卻遇上麥卡錫的黑名單年代。女主角不值他不肯好好利用才華，去寫真正偉大的巨著。這和《星聲夢裏人》的分別在於，羅拔烈福其實對妥協沒什麼掙扎，反而史翠珊的堅持令他很難受。所以《俏郎君》的感情遺憾是，兩人的世界觀令他們無法「繼續」在一起，比Mia及Sebastian的「無法」在一起，其實更令人唏噓。不過，Mia及Sebastian各自達成了夢想，卻令兩人的愛情無法實現，可能才是最令人惘然之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