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拜登就職。四年的特朗普時代終於結束。在選舉後，特朗普死不認輸，還煽動「國會山叛亂」，隨着他成為史上第一個被兩次彈劾的總統，帶着史上最低的支持率離開，特朗普本來就不光彩的四年被打上最恥辱的烙印。

　　美國立國兩百多年，這是第一次面對有人煽動暴民衝擊國會企圖改變選舉結果的情況。事件雖然很快被平息，但拜登的就職典禮居然要出動大軍守衛。美國一直自視為「民主燈塔」，嘲笑「香蕉共和國」，這個事件無疑令美國民主制度蒙羞。

　　美國必須反思，為何會出現「特朗普亂政」，以免出現第二個特朗普。筆者認為有幾個原因。

　　首先，選舉制度應該改進。

　　雖然四年前特朗普獲勝，但在普選票上輸給了希拉里三百萬票。如果按照「一人一票」的民主原則，特朗普就無法上台。在這次選舉中，特朗普在普選票上輸了接近七百萬票。在任何其他國家，面對這麼大的差距，都無法想像落敗的一方還會不認輸。

　　選舉人票制度與時代脫節

　　但美國選舉制度的特殊性就在於選舉人票，這種複雜設計，不但不正當地放大了「小州」選民的權重，還讓少數「搖擺州」的選民決定了整個選舉的結果，大大地放大了搖擺州選民的權重。美國近五屆選舉就出現了輸掉普選票卻贏得大選的情況，概率之高，難以令人忽視。

　　選舉人票制度帶來的另一個問題是，雖然從全國票數看，要翻盤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具體到每個搖擺州，差距又沒有這麼大，這才讓輸掉一方看到「不服輸」的可能。

　　選舉人票帶來的再一個問題是涉及的環節太多。這次選後的爭議就可以看到，從各縣的各選區點算選票、各縣政府認證選票、州政府認證選票、州議會確定選舉人、選舉人投票、州政府認證選舉人票、到聯邦國會點算和認證選舉人票，每一步都被特朗普上下其手。特朗普親自打電話給縣政府的認證人員，給州長州務卿打電話要他們「找出選票」，請州議員到白宮鼓動他們指定共和黨的選舉人，鼓動選舉人改變投票，在七個州搞出「共和黨人版本的選舉人票」，在聯邦國會鼓動議員挑戰州的認證結果，甚至施壓彭斯去拒絕接受這些州的選舉人票。原先每一個按部就班的環節，一下子都全部變得漏洞百出。

　　歸根到底，民主制度不能一成不變，如果不與時俱進，故步自封，就很難適應時代要求。

　　其次，不能為選舉利益姑息養奸。

　　從特朗普執政四年可以看到，特朗普本人最擅長的，就只是通過煽動民粹搞選舉，對如何治國實在一竅不通。在平時，由於社會有自己的慣性，可能影響不大，但到了應付疫情這類重大危機前，就完全顯露出無能的本色，害慘了美國人民。

　　這不是事後諸葛亮，事實上，在四年前共和黨初選一開始，就有呼聲認為根本不應讓特朗普參加本黨的初選，因為他缺乏應有的素質。只是當時很多共和黨人認為，特朗普參選能大大提高共和黨初選的熱情，提高大選獲勝的機會，又評估其勝出初選的可能性不大。沒想到一開了頭，就完全走樣。

　　在大選後，幾乎所有共和黨政客都知道特朗普輸掉了選舉，不少人心中都不同意特朗普的做法，但幾乎沒有人站出來阻止特朗普的胡作非為。他們對特朗普一再退讓，姑息養奸，直到退無可退，特朗普又「多行不義必自斃」後，一些共和黨人才與特朗普決裂。他們放棄原則的綏靖態度也是讓特朗普越來越膽大妄為的推動者。而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同樣因為害怕和特朗普決裂，自己的政治前途受影響。

　　共和黨人這些為選舉利益而放棄原則的做法，固然值得批評。但美國的選舉制度沒能「把關」，以致讓只會搞選舉的人上台，沒法「良治」，同樣值得反思。

　　最後，反思產生民粹主義的土壤。

　　共和黨人縱容特朗普是因為「特粉」的狂熱。雖然特朗普很少民望過半，但也有非常穩定的支持率，長期穩定在四成到略小於五成之間。即便發生了國會山叛亂事件，特朗普支持率到「歷史新低」，還有35%的人支持。特朗普的支持者不但多，還非常狂熱，而且還越來越狂熱。在特朗普上台之初，還有不少共和黨人不支持特朗普不投票特朗普，或者只因支持共和黨而「含淚投票」。但經過四年，整個共和黨幾乎變成「特朗普黨」。在各州的地方選舉的初選中，特朗普支持的人紛紛擊敗反特朗普的候選人。

　　貧富差距拉大是根本原因

　　特朗普培養越來越多特粉，最關鍵搞民粹主義，以煽動分裂和煽動仇恨取悅目標支持者，為此不惜嘩眾取寵，反覆散布謊言和製造陰謀論。其實，美國保守派選民一向都有反智主義的傳統，以前也有過民粹主義，但都沒有這四年的民粹主義為禍這麼大。美國歷史上的民粹主義的政客多半還有一些政治雄心，民粹主義是他們上台的途徑，而不是目的，上台後多少有點收斂。但特朗普則無底線地以挑動民粹主義為樂，還得到越來越大的甜頭。特朗普能這麼「成功」也不得不「歸功於」特朗普發明的「推特治國」。特朗普利用美國社交傳媒極為寬鬆的、對言論幾乎不加限制的準則，繞過「假新聞傳媒」，讓謊言暢通無阻。

　　但在另一方面，民主黨那些「激進進步派」的「左翼民粹主義」作風，也是讓特朗普「右翼民粹主義」壯大的最好助燃劑。一些過於激進的措施（非法移民、性小眾平權等）、根本錯誤的提法（歷史虛無主義的「取消文化」）、充斥「打砸搶」等無政府主義的「和平示威」，主流傳媒的偏袒等，都不得不推動對立的政治光譜更加偏激。

　　當然，民粹主義的出現還有更深層次的問題，即經濟。奧巴馬主政期間，精英階層與普通百姓脫節「離地」，貧富懸殊加大，社會怨氣增加，民主黨左翼的「99%」的佔領運動和共和黨右翼的茶黨運動雙雙壯大。這兩者均分別直接促成了現在左右兩端的民粹主義。

　　在疫情下，如果美國不能首先把國家治理好，讓經濟回復，增加社會公平，讓各階層都有獲得感，可以預見，民粹主義必將有增無減。

　　這些問題，美國都必須反思。

　　旅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