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報訊】英國保守黨黨魁決選投票於當地時間22日下午五時截止，投票結果最快23日公布，唐寧街10號將迎來新主人。自參選以來一路高歌猛進的前外相約翰遜，憑藉其獨特的個性、親民的言行和堅定脫歐的光環，在黨內支持率高達73.1%，預料會如願以償坐上首相寶座，英國《太陽報》更引述消息指約翰遜已着手籌組內閣，而現任外相侯俊偉恐難保相位。\大公報駐倫敦記者 李 威

　　在全世界人眼中，約翰遜是英國歷史上第77任首相，但在英國人眼中，他卻是一個複雜的多面體：名聲不佳的報社記者，用筆辛辣的專欄作家，特立獨行的倫敦市長，口沒遮攔的外交大臣，飽受爭議的脫歐領袖等等，當然還有一個格外顯眼的標籤─「英國版特朗普」，為何他能在保守黨中脫穎而出，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真實面孔，而他又將帶領英國走向何方？

　　可以說這是一次毫無懸念的保守黨領袖選舉，作為最大熱門人選的約翰遜從頭到尾幾乎是「躺着贏」，這種聲勢如此一邊倒的現象近年來在英國政壇並不多見。其中一個關鍵性因素是此次保守黨領袖競選的主軸是脫歐，約翰遜作為脫歐派領袖可謂身披光環，在全國上下一片脫歐的輿論效應加持下，他自然成為可以「帶英國走出歐洲的大救星摩西」，而2016年公投時支持留歐的侯俊偉無論怎麼賭咒發誓，始終擺脫不了曾是留歐派的「原罪」。

　　獨一無二的個性

　　另一個重要因素是約翰遜在英國政壇上獨一無二的個性，與大多數紳士派頭、講話嚴謹的傳統政客不同，頭髮凌亂、衣衫不整、時常「大嘴巴」的約翰遜簡直是個異類，喜歡他的人稱讚他「幽默、智慧、有遠見」，討厭他的人批評他是「小丑、騙子和野心家」，充滿爭議本身就是他的一個金字招牌，這也讓他更加具有魅力，有保守黨人士就這樣說，「如果少了約翰遜，政治就變得太過無趣。」拋開約翰遜此次採取的競選策略不談，至少有兩樣是他一路以來能夠克敵致勝的法寶：一個是作為記者出身約翰遜，知道如何直擊要害以及採用喜聞樂見的語言，比如他炮轟前首相文翠珊的脫歐協議，有如「鐵達尼號」撞冰山，是歷史性錯誤。他又指與歐盟談判有如賽馬，總是要在最後200米馬匹才換位，真正協議也總在最後五分鐘才達成。但有時他的比喻也招致批評，比如他形容穿着傳統長袍的穆斯林婦女看起來像是「行走的郵筒」和「銀行劫匪」。

　　另外一個是約翰遜喜歡打基層牌，通過與選民打成一片來拉近感情。最著名的就是約翰遜的「脫歐大巴」，當初宣傳脫歐時他曾專門租用一輛巴士並塗上標語口號走遍全國各地。一位在英國政府服務多年的資深華裔人士曾講述過親身經歷，時任倫敦市長的約翰遜有一年受邀出席倫敦唐人街慶祝活動，當他與一眾官員路過一家華人西餅店的時候，店主向他熱情招手，不料他二話未說，一個大踏步便走入店內，並接過店主遞上來的西餅看都不看就吃起來，留下門外的官員面面相覷，這種作風在以親民著稱的官員中亦不多見。可以說，約翰遜的這種反精英形象，不論這是否經過他的刻意包裝，在選民看來他就是一個不高高在上，食人間煙火、接地氣的政治人物，放在當下全球反建制和民粹主義盛行的大背景下尤其受到歡迎和追捧。

　　人生軌跡並不複雜

　　作為一個在英國人眼中是多面體的約翰遜，人生軌跡其實並不複雜，概括起來主要分為三個階段：早期作為報社記者和專欄作家的媒體人，中期的議員和兩任倫敦市長，以及後期短暫的外交大臣和脫歐派領袖，也正是在這條軌跡上，約翰遜完成了從一名伊頓和牛津精英到一個職業政客的轉變，用保守黨高層人士的話來說，從政並爬到高位從來都是他的夢想，八年的倫敦市長對他只是牛刀小試，他對同僚從不諱言自己志在相位，2016年脫歐公投導致卡梅倫下台，是他距離首相之位最近的一次，而這一次他終於如願以償。在這個過程中，他給外界留下了極為複雜多變的形象，想要釐清真貌，不妨截取他人生中最具代表性的兩個瞬間：

　　把時間倒回2006年，約翰遜還只是保守黨一名普通下議院議會議員，據英國廣播公司（BBC）知名主持人傑瑞米．韋恩回憶，有一次約翰遜受邀請參加一個演講活動，直到接近開場他才姍姍來遲，他顯然沒有準備講稿，甚至不清楚演講的主題，只見他隨手抄起一張晚宴的菜單，略加思索後便在背面匆匆寫下兩三個字，之後他全場幾乎即興發揮，妙語連珠，贏得滿堂彩。

　　時間再回到2016年，一場改變英國命運的脫歐公投即將進行，一向標榜自由寬容和親移民，在倫敦市長任內更設想大赦非法移民的約翰遜，就加入留歐派還是脫歐派陷入猶豫，為此他專門前往鄉下別墅，閉關靜思，之後他突然振臂一呼成為脫歐派領袖，並在溫布利球場6000名現場觀眾的見證下高呼脫歐公投當天便是「英國獨立日」。

　　與特朗普有本質區別

　　約翰遜在2014年曾為他最仰慕的英國政治家、前首相邱吉爾寫過一本傳記，書名是《邱吉爾要素》，他認為自己在文筆和口才、勇氣和智慧、應變能力和宏觀思維等方面與邱吉爾十分相像，針對保守黨人批評邱吉爾沒有原則，他在書中特別為邱吉爾辯護，稱他是「機會主義者」，但這又何嘗不是他為自己所作的最好註腳。政治評論人士將約翰遜歸納為「充滿政治野心和採取實用主義的政治方法」，英國傳記作家普內爾則一針見血地說，約翰遜就是「機會主義者」。事實上，這種「實用加機會」的做法在約翰遜數十年的政治生涯中隨處可見，比如在英國脫歐之前，約翰遜曾明確表態支持土耳其加入歐盟，但公投決定脫歐之後，他拒絕承認自己說過此話。還有他曾發表過針對穆斯林的惡意言論，但在競選保守黨領袖拉票時，又多次強調自己祖先是來自土耳其的穆斯林。

　　從這個意義上講，約翰遜其實與特朗普有本質區別，雖然兩人都以本國優先，強調維護本國利益，但在處理手法上約翰遜相信會實用為上，而特朗普則表現得更為衝動和偏執。約翰遜之所以被外界貼上「英版特朗普」標籤，是因為兩人在外形、性格和思想上有不少相近之處，更被一些評論視為種族主義、右翼民粹的代名詞，英國自由民主黨前副首相克萊格甚至指兩人「在詞典上同義」，但實際上雙方很多差異還是十分明顯：比如一個是職業政客，一個是政治素人；一個文字功底深厚愛引經據典，一個單詞量有限常常詞不達意；一個主張團隊合作，一個喜歡武大郎開店；一個希望打造全球化國家，一個從多個國際組織主動「退群」成癮，等等。

　　保守黨前內閣大臣里德伍德早前在接受採訪時就認為，約翰遜骨子裏並非民粹主義者，他和特朗普最大的不同，是他在脫歐過程中從未拿反移民做文章。約翰遜在保守黨領袖競選最後一次演說中公開表態，特朗普攻擊女議員的涉嫌種族主義言論不能接受。在特朗普6月份訪英期間，他也刻意迴避兩人見面，並與前白宮軍師、右翼民粹主義吹鼓手班農劃清界線，也與英國本土右翼民粹主義代表、前獨立黨黨魁法拉奇保持距離。不僅如此，約翰遜還曾對特朗普的反移民政策提出過強烈批評，形容「特朗普完全瘋了」，「他暴露一種令人震驚的無知，不配當美國總統」。

　　不過在英國脫歐問題上，約翰遜與特朗普仍可謂惺惺相惜，因為兩人心中都思思唸唸着同一個口號「讓國家再次偉大」，但特朗普為約翰遜背書之舉，也讓本就充滿爭議的脫歐火上澆油，如何領導脫歐勢必成為約翰遜上台後面臨的最大挑戰。

　　保守黨人盼打破脫歐僵局

　　在保守黨領袖競選時，黨內流傳着一種看法，認為文翠珊和侯俊偉都過於斯文，不是歐盟的對手，離經叛道、不按常理出牌的約翰遜反倒可能奇兵致勝。一方面，他敢於對歐盟進行毫不掩飾的批評，並以最後通牒作威脅，就算沒有協議也要在10月31日限期前實現脫歐；另一方面，就像他在倫敦市長期間推共享單車、擬議建造空中花園橋、扮空中飛人宣傳奧運那樣，在解決最棘手的北愛爾蘭邊界後備方案上興許能拿出獨特的點子。許多保守黨人也因此對約翰遜寄以厚望，認為他有可能打破脫歐僵局。

　　目前從歐盟和英國國內反饋出來的情況看似乎都不太樂觀。歐盟方面，已經明確拒絕重啟談判，歐盟「大管家」、歐委會主席馮德萊恩表示，為避免硬脫歐可考慮再次延期。英國方面，議會18日搶先通過了一份反對繞過議會、強行無協議硬脫歐的修正案，以財政大臣夏文達為首的一批保守黨議員還威脅，如果約翰遜尋求無協議硬脫歐，為了國家利益他們屆時將發起對政府的不信任案。在雙重夾板的不斷擠壓下，約翰遜能夠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小，脫歐順利收官的希望也似乎變得渺茫。

　　2013年BBC播放了一部名叫《約翰遜：勢不可擋》的高收視率紀錄片，從那時起約翰遜成為保守黨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仕途的另一端正通向唐寧街十號。近三十年來英國再沒有出現「鐵娘子」戴卓爾夫人那樣政治強人，國家上下充滿渴望，如今約翰遜脫穎而出，他能否通過脫歐大考，世界正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