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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金點睛/提防華府策劃「去金融化」\劉政寧 吳曉慧

時間:2022-06-21 04:24:37來源:大公报

  圖:美國聯儲局大幅加息遏通脹,同時推高美國國債收益率。

  2020年新冠疫情以來,美國通脹持續走高,最近公布的5月份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已漲至8.6%。通脹升溫或使得美國聯儲局加快貨幣緊縮,同時也推高美國國債收益率。數據顯示,10年期美債收益率已向上突破3.3%,達到2018年以來最高水平。由此帶來的一個問題是,如果美債收益率持續上升,是否會加大美國政府的償債壓力?

  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會定期對美國國債利息負擔進行測算。根據2022年5月25日CBO發布的《預算與經濟展望:2022到2032年》,CBO對未來的GDP增長、CPI通脹、聯邦基金利率及10年期美債收益率做了假設,並基於該假設對美國政府的利息支出負擔進行測算。具體來看,CBO預計美國聯邦基金利率的長期中樞為2.5%,10年期美債收益率中樞為3.8%,CPI通脹中樞為2.3%,GDP增速中樞為1.7%。由此計算得出,2022至2032年,美國聯邦政府利息支出佔GDP比例將從當前的1.6%上升至3.3%。

  美償債壓力遠超預期

  然而,美國國會的測算是基於2009至2019年期間「低增長、低利率、低通脹」的假設條件,並未考慮到疫情後宏觀環境發生的變化。實際上,過去兩年很多供給因素都發生了根本性變化,這些變化將導致通脹中樞抬升:

  一是人口趨勢加速逆轉,推高人力成本。發達國家老齡化加劇,加上疫情衝擊,導致勞動力短缺,加大工資通脹。二是「碳中和」推高能源成本。「碳中和」的本質是用清潔能源替代傳統化石能源,一個必要手段是抑制傳統能源供給,降低「綠色溢價」,從而鼓勵清潔能源發展。由此帶來的結果是傳統能源價格上漲,加劇通脹。三是全球供應鏈重構,推高製造成本。今次疫情對全球供應鏈的衝擊很大,許多企業為了追求供應鏈安全和穩定,開始要求供應商本土化和近岸化,這將導致生產效率損失,刺激通脹。四是地緣衝突加劇逆全球化,推高貿易成本。筆者認為俄烏衝突對全球化將造成深遠影響,無疑將增加生產與貿易成本,加大發達國家通脹壓力。

  如果上述變化導致通脹抬升,利率中樞也將抬升,這意味着CBO的測算存在低估利率和利息負擔的風險。鑒於此,我們有必要重新假設未來「新常態」下的通脹和利率進行新的估計。

  筆者對2022至2023年使用同樣的假設:兩年的GDP增速分別為2.5%和1.5%,CPI增速各為7.4%和3.6%,聯邦基金利率均值分別為2.5%和4%,10年期美債收益率分別為3.5%和4%。對於2024年及以後,假設三種不同情形:

  低通脹情形:美國經濟仍處於低增長、低通脹、低利率的「長期停滯」狀態,這與CBO的假設相類似。該情形下,筆者預計未來10年美國CPI通脹中樞為2%,實際GDP增速中樞也為2%,聯邦基金利率中樞為2.6%,10年期美債收益率中樞為4%。對聯邦基金利率的預測是基於其對CPI通脹和GDP增速的線性回歸結果;對美債收益率的預測則是在聯邦基金利率的基礎上加上期限利差。以下情形也採用了這種方法。

  中通脹情形:美國經濟處於中增長、中通脹、中利率狀態,類似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美國。該情形假設數字經濟及新興行業的發展使勞動生產率得到改善,從而提高經濟潛在增速。與此同時,美聯儲提高對通脹的容忍度,願意為保持經濟增長而接受更高水平的通脹。筆者預計美國CPI通脹中樞上升至3.5%,實際GDP增速中樞為2.5%,聯邦基金利率中樞為4.3%,10年期美債收益率中樞為5.7%。

  高通脹情形:美國經濟處於低增長、高通脹、高利率的「長期滯脹」狀態。該情形假設未來10年人口趨勢和勞動生產率增長都難以改善,再加上去金融化和逆全球化等因素降低資源配置效率,使經濟潛在增速保持低位。另一方面,資源配置效率下降,加大通脹上行壓力,美聯儲被迫抬高利率抑制通脹。筆者預計,美國CPI通脹中樞升至5%,GDP增速中樞為1.5%,聯邦基金利率中樞為5.5%,10年期美債收益率中樞為6.9%。

  基於上述假設,筆者估算的結果顯示,美國政府的利息負擔將持續上升,且比CBO測算的更高。具體來看,2022年利息支出佔GDP比例或升至2%,略高於CBO預測的1.6%;2023年利息支出佔比進一步攀上至2.8%,顯著高於CBO預測的1.7%。從2024到2032年,由於通脹與利率假設不同,利息支出路徑也有所不同。低通脹情形下,預計利息支出佔比從2024年的2.7%上升至2032年的4%;中通脹情形下,利息支出佔比從3.6%上升至5.5%;高通脹情形下,利息支出佔比從3.8%上升至7%。三種情形下的結果均高於CBO的預測。

  如果美國政府償債壓力上升,風險誰來承擔?一種觀點認為,美國國債大部分由其國內投資者持有,實際的債務風險有限。2021年底,在公共持有的美國國債中,美聯儲持有比例最高,達24%,其次是美國國內的共同基金(13%)和金融機構(9%),接下來還有州和地方政府(6%)以及養老金(5%)。海外投資者方面,日本(6%)和中國(5%)是主要持有者,其他國家加總持有24%。

  聯儲減美債 誰來接盤?

  但隨着縮表開啟,美聯儲持有的美債下降,未來誰為美國政府融資將成為問題。2022年6月1日開始,美聯儲每月縮減上限為475億美元(其中300億美元為國債),3個月之後上限提高至950億美元(其中600億美元為國債)。這意味着,美聯儲將開始減持手中的美債。基於CBO假設的美國國債餘額路徑,若不考慮各級政府間持有的債券,筆者預計到2025年底美聯儲持有的美國國債比例將從當前的24%降至12%左右。

  我們假設美國政府不採取財政緊縮,那麼在高通脹情形下,到2025年9月的美國國債餘額約29.2萬億美元。如果其他投資者均保持當前的份額比例,那麼由美聯儲縮表帶來的美債供給增量將為2.3萬億美元。也就是說,這部分美債需要除美聯儲以外的其他投資者來購買。俄烏衝突爆發,海外投資者尤其是主權投資者對美債的需求將下降,這將導致對美債需求不足,引發收益率上升。收益率上升加重美國政府償債壓力,降低債務可持續性。為避免這一情況,美國政府要麼採取財政緊縮,要麼要讓其國內私人投資者來購買美債。

  一個可能的辦法是採取「金融壓抑」(financial repression)措施。金融壓抑的手段既包括對金融產品價格的干預,也包括對數量的干預,或是信貸配給、經營規制,常見形式有名義利率限制、高準備金要求、跨境資本管制等。金融壓抑最早被用於研究新興市場國家,但歷史上美國也多次使用金融壓抑來處理政府債務問題。

  最近的一次金融壓抑發生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美國政府通過加強金融監管,促使金融機構持有更多美債。例如,更嚴格的流動性覆蓋比例使得金融機構持有更多流動性資產,其中就包括美國國債。更高的一級資本比率也是一種金融壓抑,一級資本比率受到資本量與加權風險影響,在經濟下行時,由於風險增加,銀行很難提高留存收益擴充一級資本,故而將重心放在減少加權風險資產上,具體而言就是減少私人信貸,增加國債的持有量。

  金融壓抑將加快美國「去金融化」進程。2008年後,美國金融監管加強,金融機構的貨幣創造和信貸擴張能力大幅下降,一個證據就是M2(廣義貨幣供應)貨幣乘數在2008年後大幅降低。從某種程度上講,美國已經開始「去金融化」,美國政府與美聯儲對金融活動的干預愈來愈多。往前看,如果金融壓抑捲土重來,那麼美國去金融化還將進一步加快。

  (劉政寧、吳曉慧均為中金公司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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