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父親節，一向是後知後覺的，跟母親節形成鮮明反差。後者要靠日曆的倒計時來提示，逐漸放大的字體就好像母親大人的威嚴，不能忘、不敢輕視，還要想點辦法搞出名堂；而前者則跟它的「主人」一樣深居簡出，默默無聞，想起來了是正好，更多時候就靠着一個自覺性。哪怕因事耽擱了兩天，老爸也會滿不在意一笑而過，讓你心裏的愧疚越發膨脹。

　　雖然於心有愧，但可能也正是這份鬆弛感，讓我跟父親的關係隨年齡增長愈加親近，不用帶任何矯飾偽裝，彼此都在用最熟悉的語言風格交流，哪怕不交流，都能猜個十有八九。我天生愛吃，但我爸則是對吃完全沒有講究，隨意到一個潦草的程度。在美國時，曾想讓他改善一下生活品質，提高審美意識，從咖啡、紅酒，到漢堡、牛排，統統試了個遍。爸倒是給足了面子，所到之處皆光盤，末了也不忘補上一句「挺好的，下次不用了。」迷茫如我，行遍千山萬水揣摩他的喜好習慣，愣是沒得出一個結論。

　　畢竟我媽廚藝有限，我也是吃的功力遠勝於做，於是後面的父親節，就變成了心照不宣的餐館。直到這兩年我遠赴加國，連這個程序都省了，每每跨時差視頻，原本是我鞭長莫及，卻變成了他們讓我放心的反向安慰。那些熟悉的飯菜閉着眼都能叫出名來，現在反而多了魔力，能讓父親心滿意足。可憐天下父母心，誰都想讓孩子的翅膀更長、飛得更遠，似乎一輩子都在為此努力，也為此而驕傲。可真等到那天，卻只能抬頭看天上影影綽綽的痕跡。但也許，父親也從未只停在原地，當我們在天上練習飛翔的時候，他們也在地上指引方向，點亮一道道光，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想回家，都能穩穩落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