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美國前聽說初中老同學的父親去年底突然去世。老人生前熱衷養生,曾揚言「根據科學」他能活到一百二十歲。他比我父母要大十來歲,去世時虛歲八十八,算高壽了。但對老同學,父母去世才彷彿揭開了隔離生死的幕布,讓她直面死亡的深淵。
疫情這兩年,相識去世的消息紛至沓來,讓我有「故人恰似中庭樹,一日秋風一日疏」之嘆。僅這一年,過世的親人有祖父、小舅,關係稍遠一點的有高中老師、同學父親,更遠一點有父母的朋友、他們朋友的雙親等。逝者即使不熟,也都聞名已久。生命的逝去對外人也許只是引發浮生若夢的嘆惋,給至親帶來的卻是難以泯滅的長久痛楚。
父親一位老領導的太太中風二十餘年,一直由老先生和住家保姆照顧。生命最後幾年老太太全靠鼻飼,幾乎不與人交流。老先生說太太過世對她自己和家人都是解脫,然而依舊不能釋懷,喪事後衰老很快。老同學父親去世,吵吵鬧鬧相伴六十年的老伴也精神不濟。同學特地接老母同住了一段,讓她有事可做。之後老太太的重孫、重孫女出世,第四代依依膝下,心情才慢慢好轉。
這些還都是可以預見的生老病死,疫情中英年早逝的例子給親人帶來的傷痛想必更深。每每在小區聽到喪禮樂聲奏響,看到花圈、紙錢,能體會親人的哀慟,但也深知所有儀式都只為生者而設,讓他們寄託哀思,求得慰藉。對死者而言,死亡給生命畫下句號,一了百了,終歸大化。且不論其他,這兩三年的新冠肺炎疫情總該教會我們珍惜生命,活在當下,別讓後悔來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