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裝修。牆壁總體自然是純白色,但又嫌單調。於是,主卧、書房、客廳準備各貢獻出一面牆,塗刷深色的紅、黃、綠。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其實丹青之手依然很好,雖然畫不出「傷心」,但總可以調和塗抹各種顏色。語言和文字在這方面就乏力得多了。雖然心中明白大致的顏色,但要準確表達出來,卻太難了。在家居商場、建材城來回折騰了三天,對比翻看了無數色卡,終於用油漆調出了墨綠、烈焰紅以及山吹色。
山吹色是個日語辭彙,其實就是棣棠花。歌曲《北國之春》唱到:「棣棠叢叢,朝霧濛濛,水車小屋靜。」陽春三月,棣棠盛放,很亮麗奪目的黃色,以至於葉子都臣服於這種亮黃而顯得不那麼綠了。兒時看鳥山明的漫畫《IQ博士》,博士愛慕的美女老師就叫「山吹綠子」。當時不知「山吹」何意,現在想,將「山吹」與「綠」結合成名字,或許正是鳥山明在棣棠花前出神冥思的偶得。
在影像匱乏的時代,要準確表達出顏色的資訊,殊非易事。除了濃淡深淺這些定語之外,往往需要借助棣棠之類作為輔助載體。因而有了「石榴紅」「湖藍」「橄欖綠」「葡萄紫」等等。梶井基次郎形容水果的清麗,「就彷彿從顏料軟管裏擠出來的檸檬黃凝固而成」。這種寫法給人的不僅是顏色的傳遞,更能讓讀者遐想觸摸到那立體的質感與氣息。
古詩詞中,「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胭脂色」蘊含的惹人憐愛的柔弱,是「淺紅」「淡粉」等辭彙所無法表達的。江南少女「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不僅在顏色上光彩照人,「杏子」「鴉雛」相得益彰,更顯得活力盎然。放在當下,真可羨煞一眾髮際線焦慮的「八○後」「九○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