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書之人，多數喜愛舊書。這與從新書中求新知並不矛盾。舊書如醇酒，自有其不可替代的滋味。同樣的小說，手捧當下那些硬殼塑封、光鮮炫目的版本，往往覺得不如品讀時光沉澱、經風歷霜的舊書更有質感。書架上有一套一九八○年代的綉像四大名著，感覺那裏面的景陽岡更加古松蒼翠、血色殘陽，那裏面威震逍遙津的張文遠才能「止江東小兒夜啼」。新書其實文字並無不同，但卻總有小鮮肉被老戲骨輾壓的錯覺。

　　而有一種情況是，出於銷量等商業考慮，很多小眾化的書或者帶有明顯時代烙印的書，不會再版，於是舊書就是唯一的選擇。許多舊書愛好者逛書攤，都是奔着此目標而去。慢悠悠的時光，在一排排的舊書中徜徉，常有額外的回報。就算空手而歸，也絕不失望。施蟄存就說過：「有時，你也許會翻得雙手烏黑而了無所得。可是你不必抱怨，這正也是一種樂趣。」

　　京城舊書攤眾多。潘家園、報國寺、中國書店，都是淘書聖地。尤其是「中國書店」，窗明几淨，寬敞整潔，不緊不慢地翻檢品讀，煞是愜意。上次淘到一本一九七○年代的《紅樓夢研究資料》，除了紙質發黃，品相完好，當中既收錄了李希凡、藍翎的文章，又有梁效及工農兵學員的批判雄文，胡適、俞平伯、周揚等人的大作則作為反面教材附錄，並附加了各種評語，打下了深刻的時代烙印。不僅是研究紅樓夢的資料，更是研究「紅學」的難得史料。只需十大元到手，不免竊喜。

　　現在有了網上舊書店，檢索更方便，但趣味卻不如舊書攤。因為網上書店，基本是想買某本書時，定向去找，猶如侯方域慕名尋訪李香君，找到固然可喜；而逛舊書攤店更像張生普救寺邂逅崔鶯鶯，突然有意想不到的艷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