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年出版的《楊絳文集》缺漏頗多，比如《吳宓先生與錢鍾書》、《答宗璞〈不得不說的話〉》這類重要文章，都出於不願「揚人之惡」或引起爭議等原因，而有意不收錄，令很多楊先生的粉絲感到遺憾。畢竟文章所涉諸事，不能僅以師生朋友之間的私事糾葛視之，乃是關乎學術史和幾位大家巨擘生平研究的重要資料。

　　「全集不全」的例子還有很多。馮友蘭、郭沫若、俞平伯等人的全集，對於一些趨時媚俗的文章、詩詞亦多不錄。其實，金無足赤，毋須苛責。全集應當還原歷史本真，每篇文章背後都對應特定時代，有幫助後世了解歷史的獨特意義。且互聯網時代，檢索空前便捷，刻意「隱惡」，往往反增獵奇者「揚惡」。若不想以瑕掩瑜，可以「編外」或「附錄」等方式，與其他作品有所區別。若確然不願收錄，則應慎稱「全集」，以免「名不副實」之詬。

　　二○一八年，筆者在京參加了《史鐵生全集》的出版會。史夫人陳希米嘔心瀝血，匯編出一部極其完整的全集。除了小說、散文、詩歌、書信，史鐵生生前的一些信手塗鴉、手機短信、頁邊讀書筆記、打油詩等，也被輯錄在冊。「有些文字，比如在七十年代寫的書信，現在讀來顯得幼稚、無知；還有一些文字，或許是偏見、淺見。」陳希米都保留了原樣，「這些文字，能夠看出來一個人的起點，那一代人的起點。」

　　史鐵生也曾說過：「很多篇章已不忍卒讀，但放棄如同遮醜，反促幼稚長成詭詐，想想實在不好。況且，走向未來不該以貶損過去為快意、為輕裝，就如同任何時候也不能對初戀的痴騃與悲喜輕描淡寫。」史鐵生的文字，照亮了許多人的人生道路。他的「全集」觀，更顯襟懷之坦蕩與真誠。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