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集不全，是一個飽受非議的老話題。嗜書之人，看到心水的全集存在欠缺遺漏，除了失望，還會有遭遇短斤缺兩的不滿。全集，貴乎「全」，要展現作品全貌。這也是其與文集、選集等的不同之處。無論陽春白雪、下里巴人，黃鐘大呂抑或俚曲小調，共同匯成作者思想與筆觸的不同旋律。

　　全集不全，原因不外乎有二。一者客觀條件不足，難以收錄完整；二者則是主觀原因，人為地進行篩選，或為尊者諱，或欲掩蓋一些不成熟之作。而後者往往佔十之八九。這就難怪讀者對此有怨氣。蓋客觀受限，可以諒解；而刻意為之，既不符合事實，對讀者也有失尊重。

　　《楊絳文集》出版於二○一四年，是文壇一大盛事。筆者個人就有一遺憾。筆者酷嗜儒勒．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凡爾納在中國的名氣並不小，但中國的作家和學者評介凡爾納作品的文章卻很少。這大概與作品題材有關，畢竟文學研究中，科幻小說算是極細小的支流。

　　筆者得知楊先生有過一篇這方面的文章，甚為激動。文章發表在一九五八年的《文學知識》雜誌上，近兩千字，題目是《描寫敢想敢做故事的小說──介紹〈神秘島〉》。這本雜誌是中國社科院文學所在大躍進時辦的一份月刊，只出版了不到兩年。錢鍾書楊絳伉儷，彼時皆承受「白旗」壓力。因此，《描》文題目就開門見山，呼應時勢，又引用了政治領袖的語錄作論據，來展現「鼓舞幹勁」。大概楊先生嫌其淺薄，又非出自本心，故全集不錄。

　　其實《描》文作為科普型文章來讀，仍饒有趣味。雖屬應景之作，但對於研究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社會、文化，對於中國的凡爾納研究工作，對於研究錢楊二人的文學活動，都具有不小的價值，實不應棄諸全集之外。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