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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性閒情/滿刻詩句露破綻/李英豪

時間:2019-12-06 04:29:08來源:大公報

  清末名家吳昌碩,堪稱詩書畫印「四絕」。他深悟書畫同源,以書法入畫;秦篆漢隸、石鼓碑碣,無所不精,篆刻古樸蒼勁,虛實相生,故作品廣為收藏家喜愛。吳昌碩僅做了一個多月縣令,深惡當時官場腐敗,毅然辭官,寧願賣畫為生。他素來愛古物,閒時品茗,為人平和好客。有一則鮮為人知的軼事,不妨在此一談。

  話說一名攀附名氣文士,找上門來聊天。吳昌碩用一個滿刻盧仝《七碗茶》詩句的朱砂小壺(近似附圖的宜興紫砂壺),泡茶待客。文士偶見底款刻「孟臣」和「平生一片心」字樣,呷了一口茶,讚不絕口:「這種浙江上等名茶『顧渚紫筍』,着實甘鮮如蘭香;配合明代惠孟臣手製的名壺,先生果然有品味與眼光。」吳昌碩不禁噗嗤笑了出來,心知肚明這人是不學無術之輩,崇尚其名氣、特來巴結而已。其實,小壺泡的是劣等粗茶,味苦澀,無香氣。真正的上等「顧渚紫筍」梗嫩呈紅色,葉尖而長,茶芽肥壯帶白,香氣獨特。陸羽極力把這種山區名茶推薦給唐肅宗,成為限十天急程送京的貢茶;其茶湯色必帶紫,精製後嫩芽則形如筍,故名。古今精於茶藝者一啜即辨。文士自作聰明,以為吳昌碩生長在「竹鄉」安吉,常託同鄉帶春筍給他,又愛簡筆繪春筍,料喝的必是「紫筍」茶了。至於那個小壺,他卻把偽款當真。其實,那是吳昌碩好友金俯將從湖州帶來當作日常粗用的贋品。蓋製紫砂小壺的大師惠孟臣是十七世紀上半葉時明代人;至於用竹刀刻上一些詩詞,乃始於清代嘉慶時期,由喜愛篆刻書畫的陳曼生大力提倡,但他本身不是製壺高手。明代自正德年間紫砂茶壺興起,除了陳用卿曾偶試在壺身鐫刻十數字外,明代紫砂壺大多素身,以造型、壺式、筋紋為主,偶有浮雕,僅於壺底刻銘文、名款或印章;尤其是惠孟臣製小朱砂壺,真品從不會在壺身四周刻滿密密麻麻的詩句,以免喧賓奪主。所以,像附圖刻滿唐代盧仝《七碗茶》詩句的小壺,必是清代中期以後假託孟臣之大名的偽品,只不過泥質和手藝還不錯。由此軼事可見,世上不論古今,崇尚名氣、不分真假優劣的虛偽浮淺之徒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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