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衝擊着東極島的岸邊沙石,彷彿在訴說一九四二年十月那個驚心動魄的日子。當日軍運輸船「里斯本丸」沉入海中,中國漁民們做了一個勇敢的行動──衝向沉船,拯救素不相識的英國戰俘。
這段歷史在八十多年後先後兩次在電影院重現。剛剛連續先看紀錄片,後看劇情片。
紀錄片《里斯本丸沉沒》,用黑白的歷史影像、親歷者或倖存者後人聲音、發黃的檔案文件,將我們帶回那個生死時刻。鏡頭裏,一位當年第一身參與救援行動的老漁民講述救援事件,兩名英國倖存老兵眼濕着回憶中國漁民的救援──這三位在紀錄片公映前也離世了,他們提供貼近史實的視角。每一個細節都帶着歷史的沉重,每一幀畫面都在訴說着發生了的故事。
而劇情片《東極島》則選擇了另一條路。朱一龍飾演的阿贔──一個虛構的漁民,站在漁船船頭迎風破浪;戲劇性的艙門破救場景取代了歷史上的戰俘自救;虛構的村民與日軍對抗場面讓影片充滿張力。這不是對歷史的改寫,而是一場加入虛構劇情的藝術再創作。
這種改編並非首創。這種「基於史實框架進行藝術性改編」的手法,在歷史書籍寫作中極常見,司馬遷在《史記》中描寫「烽火戲諸侯」時,何嘗不是用文學筆法讓歷史更加引人入勝?《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借東風的傳奇場面,雖非史實,卻讓這個人物形象流傳千古。歷史與藝術從來都是這樣相互成就:歷史提供骨架,藝術賦予血肉。
觀看兩部作品就像進行時空穿越。當你先在紀錄片中看到年邁的倖存者和親歷參與救援的島上漁民的講述,再在劇情電影中看到阿贔縱身躍入怒海的畫面,會產生奇妙的共鳴。當你了解歷史上戰俘是自己突破艙門的史實,再欣賞電影中漁民勇闖開艙的戲劇化處理,就能同時領會歷史的真實與藝術的昇華。
東極島漁民的故事動人,因為藝術創作讓這些故事獲得「血肉」。紀錄片讓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麼,改編電影讓我們感受那些瞬間的人性溫度。電影中漁民那句「海上有難,必救!」仍在我內心回響。這或許就是歷史題材最美妙的呈現方式──既保持對歷史的尊重,又不失藝術的感染力。
在戰爭的陰霾下,普通漁民選擇勇敢;藝術創作讓這份勇敢永遠閃光。這不僅是一段救援故事,更是一次關於人性光輝的見證,透過不同的敘事方式,在不同時代繼續感動着每一個聆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