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南太行昆山掛壁公路。\作者攝

　　兩千四百年前的中國有篇寓言《愚公移山》，講一位快九十歲的老人帶着幾個晚輩，打算把擋在家門口的兩座大山挖走，被老婆質疑鄰居恥笑，但他還是堅定挖，說，子子孫孫無窮盡挖下去，而山不加增，怎麼會挖不掉。

　　千年後寓言真有了現實版，那就是南太行山裏的掛壁公路。

　　廣義上講，在高峻懸崖峭壁上的車路都算掛壁公路。但在內地，提到掛壁公路約定俗成的，專指南太行那些在半山腰貼壁而鑿、帶視窗的半隧道公路。目前這種公路仍在使用的總共有七條。

　　中原地區的太行山，地形很特別，尤其河南省和山西省交界的南太行，屬斷塊山地貌，大片高出地面的山崖，落差均在千米左右，崖頂可住人，崖底可通行，崖與崖、崖上與崖下橫亙着直上直下宛如刀削的峭壁，對面能說話，相逢老半天。

　　戰爭年代，這種地形易守難攻，可以誘敵深入再關起門打狗，也可以在山巒間打一槍換個地方搞游擊，是兵家必爭之絕佳根據地，比如著名的劉鄧大軍太行山抗戰根據地。

　　來到和平建設年代，這些陡峭山體就成為阻礙經濟發展的大瓶頸，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期，中國遠沒有造盤山公路開隧道的條件，車路不通，成千上萬太行山深處村民，出山得靠雙腳翻上一天一夜，想運輸山內外大宗物資更無從談起。

　　攤上這種天崩開局的命，咋辦，只能自己想辦法，效仿愚公，開山鑿路。

　　最早開鑿掛壁公路的是錫崖溝村，整整用了三十年，歷經三代人，從狼道到羊窰，從羊窰到掛壁公路，一步步最終鑿出綿延近八公里、錯落三層的「之」字天路。現在這條路是唯一編入《中國公路譜》的鄉村級掛壁公路。

　　名氣最大的要屬郭亮掛壁公路。

　　郭亮村坐落在海拔一千七百米懸崖上，三面環山，一面直臨深淵，是古代因起義和逃亡躲避於此的人聚攏形成的自然村。一直以來村民出村主要靠吊籃，先把安裝在懸崖邊的吊籃放下溝去，採購回來的物品用吊籃吊上山，自己再爬山回家。而這條爬回來的僅有小徑，是順絕壁石縫鑿出的一溜石窩，來回一次需兩個多小時，被稱天梯，台階不規整，沒有安全防護措施，最窄處只容一人側身通過。

　　為了改善這種通行狀況，郭亮村村民在沒有任何機械設備條件下，用六萬個工時，費兩千個鐵錘、十二噸鋼釺，清理兩點四萬方石渣，歷時五年，硬是用雙手摳出五米高、四米寬、一千三百米長、僅可一車通過的掛壁公路。必須摘錄這些令人驚嘆的資料，它們必將會和愚公移山一樣，載入人類歷史史冊。

　　隨着車路開通，當時為排碴作業在外側絕壁上鑿的一個個天窗，如今成為太行山掛壁公路特有標誌，命名「郭亮洞」。越來越多的人走進「郭亮洞」感受奇、險、峻，名氣由此遠揚，獲稱「世界第九大奇跡」，列「世界最險要十條路」之第二位、「全球最奇特十八條公路」之第三位。

　　在郭亮洞這種純手工開鑿的公路串聯下，太行山深處一個個小村也步入人們視野，崖上溝底的片片梯田、湍湍溪流、座座古橋，恍若世外桃源，顛覆了太行山固有形象。

　　如果想試試車技挑戰心理，那就去開段南太行掛壁公路。

　　紅岩絕壁未加任何整飾，路面凹凸，洞頂嶙峋，一排側窗齜牙咧嘴，配合交錯的危岩，仍是掛壁公路最初模樣。

　　狹長通道只容行單車且車不能過寬，一個連一個將近九十度拐角+上坡，稍控制不好就會剮蹭滑坡，正排着隊緩行的車龍，一旦前車滑坡後車根本退無可退，只能眼睜睜看着不斷下溜的輪胎，暗暗祈禱，快點戛然止住吧。洞裏淒厲的急剎聲、輪胎摩擦聲、尾氣味、焦糊味，側邊直立的陡崖、猙獰的峭壁，刺激值拉滿。

　　幸虧有窗，緩解了逼仄和驚恐，每隔十米鑿的側窗，有的可以下去臨窗感受懸崖外座座山峰，凝視深淵或讓深淵凝視你；有的幾十上百扇窗排開去，如一列火車的節節車廂，鑽在裏面的汽車正在車廂裏哐當哐當着。

　　最驚艷當屬車燈轉過個個拐角，那是掛壁公路最美弧線，在此，公路摺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