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街頭藝術家本.威爾遜在廢棄口香糖上繪畫。\法新社
欣賞藝術有時並非易事,好比抽象派繪畫,對不少人來說就晦澀難懂,而英國有一批藝術家,故意把作品隱藏起來,與觀眾捉迷藏,讓大家在尋覓之中體會藝術樂趣。
二○一五年六月,五座閃閃發光的白色大理石雕像被裝上一艘船,拉到了意大利托斯卡納海岸附近,再沉入約八米深的海底,那裏有「失落的亞特蘭蒂斯城」的美譽。它們是由幾位藝術家花費三個月的時間雕刻而成,當中包括英國最傑出石雕藝術家之一的艾米麗.楊,她負責完成了三個雕像,而大理石來自於曾為米開朗基羅雕像提供原料的採石場,由於其中一塊重達十二噸的石頭有天然缺陷,使雕像的臉頰看上去流淌着一大片黑色的淚水,她將其命名為「哭泣的守護者」。
實際上,哭泣這個詞另有寓意,當地和許多海洋城市一樣,也面臨着漁業工業化拖網捕撈造成的生態災難,使肥沃的海底世界變成了灰色淤泥的荒漠。而沉入海底的雕像,能夠阻礙巨大的拖網,從而讓海洋生態系統有機會復原。實際情況也的確如此,自從有了雕像,海底再次長滿珊瑚和海藻,甚至海豚也回來玩耍,雕像成了生機勃勃的海洋世界的一部分。不過遺憾的是,這些雕像深藏於海底,人們如果不靠潛水,很難一睹芳容。但正如艾米麗.楊所言,再經過幾代人,雕像可能仍然堅強如故,也可能變得蕩然無存,恰如人類面對的種種未知,這何嘗不是雕像的意義所在。
如果說隱藏海底的雕像,體現的是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的對話,那麼藝術家達恩.杜博維茨是在陸地上做相似的藝術創作,只是把地點挪到了破敗的街區。他的作品同樣沒有明確的地圖指示,沒有人知道是誰建造的,數量有多少,在哪裏能發現,以及為什麼會在那裏等等,人們必須付出努力才能找到它們。用杜博維茨的話說,「我從來不稱其為藝術,因為我不想出售任何東西,所以它們會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出現。這不是為了我個人,而是為了創造一個地方。」
他最初選擇的地點是老工業城市曼徹斯特的安科茨,他在一些等待重建的舊建築牆上,建造一些可供窺視的孔洞,人們透過孔洞會看到獨特的風景,比如:一個廢棄的車間或一個令人迷失方向的鐘錶等。杜博維茨想要表達的是,在英國工業史上,曼城是崛起和衰退都最快的城市,曾經的繁榮不過如白駒過隙,城市生活循環的一部分就是它會吞噬自己。後來他又把目光轉到倫敦的梅菲爾德,在皮卡迪利車站後面一片六公頃的舊鐵路荒地,他以「堅韌步行」為主題,把當地歷史軼事印在卡片上並四處派發,引導人們穿過布滿沙礫的路徑,在頭腦中想像未來城市的樣子。整個設計如此隱秘,以至於只存在於參與者的腦海之中,並靠口耳相傳來完成故事的創建。如今上述兩個街區都煥然一新,在杜博維茨看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當然,提到隱藏的藝術,就不能不提及倫敦千禧橋上的口香糖畫作,那是利用地面上口香糖污漬進行二次藝術加工,可謂色彩繽紛,造型各異,創意無窮。作為創作者的街頭藝術家本.威爾遜,在繪畫前會根據口香糖污漬的不同形狀設計圖案,此後要用電風筒加熱,再塗上丙烯琺瑯,最終做成透明的護膜,這些作品要花費兩個小時到三天才能完成。威爾遜在英國和歐洲部分地區的人行道上創作了逾萬件作品,只有低頭認真查看,才會有驚喜發現。
不過,隱藏藝術也有脆弱之處,即很容易遭到毀壞,就像英國透納獎提名人的藝術家邁克爾.迪恩,在倫敦大英博物館附近的一根燈柱頂部,巧妙地包裹了藝術品,直到兩年後當地議會拆除燈柱時,才發現當中的奧妙。另一名藝術家簡.艾登在二○○九年,於卡迪夫市中心的十一根金屬交通防護柱裏,偷偷鑽孔植入了微型立體圖案,透過小孔可以看到全貌,類似萬花筒。去年英國廣播公司(BBC)發現了這批防護柱的秘密,可惜的是一個已被盜,另一個遭破壞,還有一個被拆除以給井蓋讓路。
藝術家艾登曾說,公共藝術的預期壽命是二十五年,必須經得起風吹、雨淋、日曬和人為破壞的考驗。更何況在當今商品化的藝術世界中,隱藏作品是沒有意義的。但從史前洞穴畫家,到中世紀大教堂尖頂上雕刻石像的石匠,藝術家們卻一直在默默耕耘,並且相信未來依然如此。雖然有些已無法將其歸類為藝術品,但若有幸找到它,其所擁有的魅力足夠打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