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北京香山雙清別墅一景。\資料圖片
北京香山,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毛澤東和柳亞子在雙清別墅親切握手的老照片。在斑駁柔和的樹影下,握手的兩人笑容滿面,言談甚歡,如有輕緩的山風徐徐吹來。所以,到香山瞻仰雙清別墅,是我多年的夙願,尤其是修飾一新的雙清別墅對公眾開放,這個願望愈來愈強烈。
秋分時節的一個艷陽天,我暫別京城低矮的四合院,鋼筋水泥的高樓,乘坐十號線地鐵到巴溝,換乘到香山的地鐵。沿途遼闊壯美的京郊秋景挾莽莽古意迎面而來。我是第二次來香山,上一回是在四十六年前,風華正茂剛走出中學校門,到塞北家鄉當知青,途經北京遊香山,那次的主題是紅葉,這回的主題則是雙清別墅。出地鐵站向路人打聽,從石榴柿子鮮靈掛紅的山下人家院旁走過,到了香山公園東門,按路牌的指引朝南拐,向雙清別墅行進。
香山這昔日的皇家園林,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交相輝映,珠聯璧合。紅葉是聞名遐邇的絢麗名片,但當時觀葉的主要樹種黃櫨、槭樹葉子還青,只有銀杏葉微微泛黃。香山的松柏也很有看頭,幾百年樹齡的古松紅皮如甲,威風凜凜,巨柏細紋密集,虬枝蒼勁。有的樹過於「高齡」,樹身傾斜,得用鋼管紮牢固定,就像拄着枴杖的老者。行進間,不少遊人駐足仰視一棵挺拔的光皮樹──這是我國的特種樹白皮松,它是有皮的,因為「高齡」,舊皮脫落後,長出的新皮使了「障眼法」,一身粉白,容易誤認為光皮。柳樹也不賴,樹幹粗圓壯實,枝條披散密垂,倒影蓮池上,引落花蜻蜓。
香山的花草也很豐富,星星點點的山菊花此時最盛,「更將金蕊泛流霞」。香山的山菊花主要有甘野菊和菊花腦,花朵都不大,單瓣薄芯,樣貌普通,全不似華麗妖艷的貴婦,倒像在山野勞作的村姑。這一對菊科姐妹貌似相同,實則有異,甘野菊先於菊花腦半月左右開放,你方開罷我登場,使得花期接力延續。此外,菊花腦的花瓣略比甘野菊寬厚。其他的山花也未頹盡,一樣欣欣向榮。粉紅的多花胡枝子像懸掛的鈴鐺,在颯颯秋風中搖響無聲的鈴珠。花瓣粉白的苀子梢秀巧玲瓏,這一對豆科姐妹與菊科姐妹,還有毛絨絨的華北香薷,藍瓣似蝶的大葉鐵線蓮等,構成香山的秋花陣容。
林深花艷,離不開水的滋潤。香山的泉水也很有名,是一座泉山,雙清泉、玉乳泉、玉華泉、壽康泉……它的歷史上曾有五十多眼泉,散布在峰巒溝壑,古人非常重視泉水雨水的收集利用,清代乾隆年間,派工挖溝設槽,把散落的地下和地表水匯集起來,以蓄補需。如今借助古人的思路,在登山道旁,淺凹型的石水槽清泉歡暢,淙淙而下。石下泉眼汩汩吐液,引入暗渠,無蹤有聲。山泉清冽,自成一景,泉水把各景點串聯一起,靈動不呆,坐在山澗聽泉看溪,委實是妙趣橫生。
走過「京師之冠」繪彩牌坊,近半山處的岔路口,花叢中橫卧雙清別墅的刻石。啊,來到了仰慕的地方。眾遊人紛紛與刻石合影,看得出興奮之極。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五日,毛澤東率中共中央機關由西柏坡進駐香山,這是「進京趕考」的首站,他就住在清代松塢山莊舊址建起的雙清別墅。拾級而上,院門正前是一座六角紅亭,亭子一側有碧水一池,一邊是紅框門窗的白牆平房。進屋瞻觀,物品簡約,正廳擺着幾張沙發和茶几,是會客和開會的場所,一張全國軍事形勢大圖掛在牆中央。廳的兩端,分別是毛澤東的辦公室和卧室,他在這裏度過五個月時光。再出到院中溜達,銀杏似華蓋,翠竹送清風,鳥兒不噪,魚兒不躍,暖陽撒落無數金箔,古老的銅爐、經幢、石台,熠熠生輝。
距雙清別墅一百餘米的明代建築來青軒,一八六○年遭英法聯軍焚毀,重建成青磚灰瓦的公寓。院內數排平房,依地勢而建,高低不同,朝向不一,每排有辦公室、卧室、廚衞間等設施。雙清別墅和來青軒之間,夾着古建築群香山寺。
唐始清修的香山寺建得很有特點,立體式的分前街、中寺和後苑三部分,由於佔地過於狹長,被修築的盤山公路隔開,下看不清綠蔭遮掩的前街佛殿,上望不到高處後苑的樓閣。近在眼前,何不順便觀覽?於是從聽法松旁進入天王殿,在中寺七轉八看,上到後苑,赫然見乾隆皇帝「眼界寬」御筆題匾掛於殿樑。起先不明何意,待到由薝蔔香林閣陡斜的廊道上行一百八十級台階,到達最高的青霞寄逸樓四下一望,遠山近嶺,盡收眼底,那種玄妙頓時領悟幾分。
由此聯想,成大事者確實需要「眼界寬」的境界,生活如此,奮鬥亦然。
實現了一個夙願,弄通了一個道理,帶着一份收穫,喜滋滋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