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牛棚藝術村。\圖片來源:香港旅遊發展局
如果你看見「牲畜檢疫站、屠宰場、藝術村」這組詞,會有什麼聯想?是否首先打個問號「有關聯嗎」?這也許是那天我們幾位周末文青走出地鐵站,打車要去「藝術村」,司機困惑之原因。
「什麼藝術村?」他的手從方向盤上放下,轉過頭,一臉疑問。
「牛棚藝術村,就是這裏呀」,師妹把手機上的地圖舉到他眼前。
司機接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兩下。
「哎,那個檢疫站嘛」,他如釋重負,一踩油門上路了。
未需多時,七轉八拐,車停在路邊。
「到了,睇住車過馬路」,司機指着馬路對面一排紅磚瓦房說。
來到紅房子前,不見「牛棚藝術村」字樣,卻見牆上一塊白鐵板,上書「馬頭角道六十三號」,眾人面面相覷,以為司機開錯了。然而,卻也不愧是「文青」一族,僅見這面紅牆綠窗,已嗅到一股歷史氣息,確認是不可錯過打卡之地。依牆一陣狂拍,始找到入口處,走入便見一塊木牌上書「牛棚第一街」,及兩個貼滿藝術廣告的木架,頗有藝術氣息。
沒錯,這裏便是我們此日打卡之地,那麼與「馬頭角道六十三號」是什麼關係呢?原來這裏的前身為馬頭角牲畜檢疫站,不僅是香港碩果僅存的戰前屠宰場,處理活牛之中央屠宰中心,亦是牲畜暫住和出售之地。內地牲畜會以貨車送達,外國牛隻則以水路運送,上岸後再被引領至這裏。
一八九○年代,香港的屠宰場和牲畜防疫站曾建在堅尼地城和紅磡,後因九廣鐵路興建,遂將屠宰場從紅磡遷到現址。新的屠宰場和牲畜防疫站於一九○八年落成,佔地一點七公頃,營運了近一個世紀。初時設有屠房、餵飼倉庫、辦公室、宿舍及三幢棚屋,一九二○年代進行擴建及加設新棚屋工程。由於二次世界大戰後,香港進口牲畜數量日益增加,新屠場於一九六九年在長沙灣落成,現址繼續為檢疫站及買賣中心,直至一九九九年上水中央屠房啟用,運營了九十一年的馬頭角牲畜檢疫站正式關閉。
二○○一年,為重置北角油街藝術村之本地藝術家,馬頭角牲畜檢疫站進行的修復工程,蝶變為「牛棚藝術村」,供本地藝術家租用。二○○九年,檢疫站獲古物諮詢委員會評定為二級歷史建築。
毫無意外,甫一進園,我們的關注點便落在這片紅磚建築群上。入口是中庭,大約四十平方米之空地,兩邊有數堵紅磚矮牆,舊時作為綁牛之用。紅磚矮牆前那條長長的水泥槽,是昔日餵牛的飲食槽,槽底仍保留了鐵鏈及鐵環。環繞中庭的紅磚平房,曾為辦公大樓、屠房和牲畜棚屋。設計以簡約和實用為主,具有維多利亞時期農場建築物之風格。
走近細觀,便發現它其實混合了中西建築之特色。紅磚平房具二十世紀初西方市集之布局、紅磚牆透着維多利亞的風格,鋪瓦尖頂與寬闊懸挑屋檐又非常傳統中式,磚砌高煙囱、拱形木製門窗、綠色窗框、墨黑鑄鐵柱、下水管,通花鐵欄裝飾的大門,又不失工藝美術建築之痕,不愧為香港僅存之特色歷史建築群。令這座本與藝術毫不沾邊的院落,成為文青打卡之地。
將舊建築活化並建設成「藝術村」,已經成為不少現代都市除了舉行盛況空前的五星級藝術展之外的另一個選擇。「馬頭角道六十三號」之蝶變,值得讚賞。一陣欣賞拍照後,裹挾着空氣中瀰漫的歷史與懷舊之氣息,走到「牛棚第一街」,一條樸實無華的藝術村。
這裏容納了十幾個不同的藝術團體,創作風格皆為大膽實驗到標奇立異之本土藝術。放眼所見,除了牆上、木牌牌上殘舊的漫畫、塗鴉和照片,還有藝術家率性而為的創作,這些成品或半成品被看似隨意且無章法地擱放在房檐下、路邊,掛在榕樹杆上,「種」在花盆裏。
比如,紅磚房子裏有個工作室,收集的多是各種反映本地生活之零碎雜物,並將之陳列在工作室外面,包括盆栽植物、超巨型貝殼、玻璃製的廉價首飾,以及一座真實大小的科幻怪獸陶瓷像等。
有專注於當代視覺藝術的工作坊,範圍廣泛包括錄像以至塗鴉。他們會不定期舉辦講座及演出等活動。
還有其中一幢歷史建築被改建為牛棚劇場。劇場內部仍保留原有的紅磚牆和農屋尖頂天花,古樸而懷舊,又兼具歷史感,令牛棚劇場與香港其他小劇場的格調迥然不同。
這個藝術空間,也許我們有些看不懂,既覺得有點凌亂,又感到一股不理世俗的目光,進而更想追索藝術家之創作理念。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們的城市需要這樣的藝術空間,需要支持本土藝術家的成長和發展。他們令這座城市更加生動和多元。
毗鄰牛棚藝術村,有個經活化及改建而成的牛棚藝術公園,於二○一九年九月啟用,佔地六千平方米,設計以牛棚歷史為主題,為市民提供以文化和藝術為主題的公共休憩空間。公園裏面可以見到昔日馬頭角牲畜檢疫站的水井遺跡、牲口棚遺跡(紅磚柱區)、豬欄遺跡和牲口棚牆垣遺跡等,不失為一個了解、親近牛棚歷史之處。
黃昏降臨,溫柔的街燈化作影樓的光束,打在紅磚牆上和那些攀藤的綠植,光影斑駁,月色朦朧,勾起眾人「假裝在旅行」的浪漫和憧憬。
「我喜歡的照片,能夠看出故事」。
「我也喜歡」。
如是者,拍與被拍,皆為不辜負在港之時光,為自己寫下故事,為將來留下記憶。
這一日的故事且叫歷史建築中的藝術村吧,各美其美,美美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