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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人與事/「大佬」二字千斤重\文秉懿

時間:2022-10-20 04:24:58來源:大公报

  廣東人稱長兄為「大佬」,大者,兄弟中年紀最大之意;佬就是成年男人。「佬」這個字似乎稍欠文雅,聽起來亦不夠尊重,「豬肉佬」、「的士佬」即屬此類;對專業人士卻不會以「佬」稱之,我從未聽聞「律師佬」、「醫生佬」一類稱呼。不過無可否認,「大佬」這個稱謂散發親切的熱力,稱長兄為「大哥」,意思一樣,卻表達不了兄弟間毫無拘謹的相處態度。語文具備活潑一面,由大佬作起點,衍生出二佬、三佬、四佬,以此類推。

  電影《飯戲攻心》叫好叫座,累積票房逾六千萬。看完電影,的確觸發些許感受,簡單來說,就是感慨「大佬」二字千斤重,這個角色並非人人擔當得來。

  在《飯戲攻心》中的黃子華就是陳家的大佬,他與二弟並無血緣關係,只因彼此父母結緣,陌路人成了兄弟;大佬與三弟則為同父異母兄弟。兩個弟弟前一句「大佬」,後一句「大佬」,令大佬時刻提醒自己肩負重要責任,每天為陳家謹慎生活。

  大佬的首要任務是維持家庭完整,家人團結。

  中國人講求一家人「齊齊整整,平平安安」,黃子華恪守這項誡命,父母離世後,他接受命運似的擔負「長兄為父」這項似乎已經不合時宜的責任。他模仿亡父製作叉燒,企圖扮演父親,行使聚攏家人的權力,也是應該盡的義務。可惜他的作品味道極差,甚至及不上製叉燒工夫未到家的父親,可見家庭的團結象徵難當。三弟嚷着要出售房子,好獲得金錢發展其電競事業。大佬死活不肯,以母親遺言不賣房對抗弟弟要求,堅持留下充滿亡父印記的房子。叉燒生意早已結束,他卻保留爐具和招牌。他一直堅持家是有形的建築物,由牆壁和天花板把眾人規範在同一個空間。酒後一夢,夢中亡母輕描淡寫,如高僧點化愚人,家人所在之處,就是家之所在,不必拘泥形態。暮鼓晨鐘,大佬驀地大徹大悟,把房子出售。有趣的是大佬並未徹底放棄舊居,竟然向買方租下房子,繼續居住,表面上是看通了家的意義,骨子裏其實從來沒有放下信念。在獨自經營家庭的辛苦環境中,他需要一個有形的地方支撐意志,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踏實。

  中國人對於一家人一起吃飯,看得重要。這個家庭沒有女主人操持家務,欠缺一點凝聚力,始終不足。幸好三弟的女朋友客串陳家主婦,不時前來為眾人燒飯,製造家的氣氛。為了進一步培植這份味道,大佬邀請巧婦入住陳家,宣布每晚八時吃飯。一項規則,就是父權對家庭成員的指示。時間一到,食物的香氣飄來,引領大家圍着飯桌坐下來,就是整齊一家。飯桌是家人聚合的地點,晚飯是製造溝通的工具。維繫家人關係,家常便飯不可少。大佬把吃飯的意義看得通透,只是不宣於口。

  大佬努力維繫「製造商」不盡相同的三兄弟關係,他暗地裏擔心無法抓住沒有血緣關係的二弟的心,一旦二弟表現不滿,這個家就粉碎。後來三兄弟爆發衝突,飯廳化身戰場,二弟點明他與大佬並非骨血兄弟,事實大家了然於心,只是閉口避諱不談。二弟明知這句話說不得,偏偏高聲宣告,根本就是故意破壞家庭,挑戰大佬。為了保存家庭,大佬忍氣吞聲。

  大佬應當主動為弟妹排難解紛,義無反顧;自己的困難則嚴密收藏,感情方面含蓄內斂。

  戲中大佬為三弟處理感情危機,邀請三弟女朋友入住陳家,表明承認她的身份,肯定她的地位;還託她負責伙食,委以重任,以減輕她的不滿情緒,試圖穩住這對情侶的關係。對於女的搬來大量煮食用具,他選擇接受,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二弟的戀愛事對大佬是傷害,原因是二弟的女朋友竟然是他念念不忘的前度愛人。雖然二弟是等待自己暗戀的對象與大佬分手,才加以追求,發展戀愛關係;但是無可否認,他的行為令大佬難堪。說人情,論道理,也是說不過去。之後大家同一屋簷下,局面尷尬,簡直是虐待大佬。大佬心裏難受,但是仍然支持二弟,甚至為他購置新床。個中滋味,難以言喻。

  諷刺的是,大佬的傷痛和困難,竟然是由剛認識的外人發現和處理,朝夕相見的弟弟反而毫不知情。網紅小喵看來像一個「十三點」,卻是心細如絲,對人對事,觀察入微。她發現大佬對已經分開的女人念念不忘,所以後來她理解他的感受。大佬遭人指責抄襲作品,心中不忿,小喵為他接觸指控者,終於解決問題。她留意到大佬佩戴的眼鏡的牌子,揭開他眼睛有毛病這項秘密。她送上眼鏡,表現她對大佬關心。大佬對於弟弟只是付出,不求回報,小喵看在眼裏,心裏明白。

  大佬與弟弟,並不只是涉及人倫關係;「大佬」不光是一個稱呼,更是一種承擔。要當稱職的大佬,肩膀上時刻扛着泰山,人給壓得變形,也不吱聲。

  大佬,不是人人可當。我既不懷這份心意,也沒有能耐擔此重任,不如自在過日子。不過,我倒憧憬有大佬守護,可惜這是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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