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跑步，尤其喜歡跑山，喜歡高低的挑戰，更喜歡自然的變化，從習慣性開始跑步到現在，跑齡算起來也過了十年。多年前寫過一篇關於跑山的小文，那時剛出校門，還在南丫島居住，被烈日曬得像隻黑猴子也不在意。時光荏苒，南丫島早已是記憶中的一部分，而我也不可抗拒地在長大，跟隨着命運的安排東奔西走，體驗各種酸甜苦辣。

　　因為母親早逝，我又遠嫁，所以父親獨居，他對我總是報喜不報憂，把不舒服和不開心都放在心裏，對我從不表露。前些日子，我打視訊電話給他，竟發現他人在醫院，細問之下，他才吞吞吐吐地說，一個星期前摔了一跤，腳踝腫了，膝蓋擦掉了一大塊皮。我一時間又急又氣，急的是不知他現在情況如何，氣的是事情發生一周了，他竟隻字未提，不知這一周他是如何生活自理。我立馬訂了去看他的機票，因女兒還小，我只得帶着她一起回家。孩子似乎對時間空間都無甚概念，一路坐車和坐飛機，我都在跟她解釋，我們是去深圳看姥爺，姥爺摔跤了。見到父親，見他還能走動，我不禁舒了一口氣，再看到過了一周還腫得很大的腳踝和大面積還沒愈合的擦傷，我又心疼不已。

　　回到從小長大的家裏，有父親在身邊，我似乎更放鬆，內心深處有種我仍是父親的小女兒，可以暫時依靠父親的感覺，雖然家裏現時「上有老下有小」，父親行動不便，女兒哇哇大叫，但每個人都笑嘻嘻，吃得下、睡得香、玩得開心。家的附近有一座小山，雖說是小山，但帶給我的幸福感絕不小。還沒結婚時，只要回深圳，我總要上去跑幾圈，有時是一大早，有時是大中午，還有傍晚時分，夜深人靜時伴着月光也跑過幾次，颳風下雨抑或艷陽高照，總之，我見過這座小山的各種樣子。小山跑一圈是二點五公里，有舒適的上下坡，跑個四轉十分暢快。有時如果時間合適，父親會跟我一起來，父親不跑步，我們就一起走走，聊聊，是難得的成年後的親子時光。這次回來因父親扭傷了腳，起初幾天一直在家裏，見父親的腳傷更好了，我動了想去跑山的念頭，當然父親這次是不能一起去了，我就一個人去過過癮吧。

　　因為疫情，我大概有一年半沒來深圳，沒來這座小山，但踏上小山的一剎那，簡直腳下生風，神清氣爽，像打小認識的朋友，熟悉、放鬆。這天微雨，濕潤的空氣中有植物暢快呼吸的清香，我不禁貪婪起來，張開所有感官和毛孔迎接這風、這雨，和來自小山所有慷慨的饋贈。

　　若問現在跑山和以前更年輕時有何不同，我想雖然以前生活更單純，更無牽掛，但此刻獲得的自由似乎更無可撼動，明白人生無常且無時無刻不在變化，只有放棄對安穩的追求，才能獲得真正安穩，所以此刻的我就算生活可能一地雞毛，再也不會「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仍可以全身心的享受這片刻的放鬆和身體的自由，聽聽鳥鳴，挑戰一下爬坡時的心率，放肆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