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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憐草木青/李丹崖

時間:2019-02-18 03:18:07來源:大公報

  初春如鯉,正由時間的冰河裏向我們游來。

  最早的春天,被一尾翻花的魚尾打開,繼而,冰河解凍,草木含翠,隔河看柳浪依依,舉步鄉野,可見,遍地的草尖尖兒,這才是生命力的象徵。這個時節,整個自然界都是有鮮味的,呼吸吐納之間,世界裏的每一個因子都是新意盎然。

  風,似自遠古的季節吹來,裹挾着白堊紀時代的溫度和厚度,一路風行,到了我們身邊,逐漸調和了它原有的體溫和舒適度,讓「吹面不寒」這個詞有了可觸的實在感。有時候我甚至想,風就是春天的酵母,造物主事先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儲存了一窩暖風,冬去春來,就抽絲剝繭一樣,派出來一縷,這樣的一縷,足以讓整個世界山河甦醒了。

  是呀,春如線。

  這說的也似乎是風吧。看吳冠中先生的畫作,就叫《春如線》,那些千頭萬緒的線呀,也許在莽夫們看來,就是打翻了的髮菜湯,灘塗一樣模糊,或許會被誤認為是一塘子蝌蚪,黑乎乎,亂糟糟。而有心人總會發現個中三昧──那些滿世界吹拂的風,絲絲縷縷,絲綢一樣,從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吹過來,松針一樣,新韮一樣,小孩子手裏拽着的風箏線一樣,在一個偌大的世界裏,那樣的自然然,那樣的可捉摸,那樣的詩意……

  青帝何其偉大!每到了初春,他似乎就飽蘸了一滴獨特的青色顏料,在時間的汪洋大海裏滴了那麼一滴,寰宇春風拂面,山河解凍,江南杏花春雨,依稀有穿着旗袍的女子,用一頂油紙傘喚醒一座古鎮的美夢了。

  公園的草地上,看見有娃娃在家裏人的張羅下在抓周,一支鋼筆,一隻撥浪鼓,一張百元大鈔,一本書,家長們眼巴巴地望着孩子在草地上爬,那娃娃,那新草,那周遭的期待眼神,那會心一笑的笑容,都是這個時節最好的詩句。

  與梁漱溟、熊十力合稱為「現代三聖」的馬一浮先生有一首小詩,很有禪意:「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長空送鳥印,留幻與人靈。」這是一種在世界的新舊中跳出自我來「觀我」的智慧,也是內心的獨白與對照。那些真正看出並喜愛草木青翠的人,實則是過盡千帆皆不是,方知世界最深的奧義全在這些看似弱小的草木之中,於是,反璞歸真,卸下面具,素面朝天的愛這眼前的世界。

  草木有新意,浮生有慧眼。生在這個紛擾的人間,一個人似乎最難的是保持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好奇心往往才能滋生出無窮的創造力。

  即便我們不那麼功利的要什麼創造力,保持片刻的遺世獨立之美也是不錯的呀,就像木心先生在《寄回哥本哈根》一詩中寫的那樣:「人穿了蘑菇色風衣走在路上/比蘑菇多兩隻腳……蘑菇有鮮味/人沒有鮮味/人吃蘑菇,蘑菇不吃人/我也不吃沒有鮮味的人/」

  你是不是那個鮮味尚存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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