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愚人節當天，在香港文華酒店二十四樓跳下身亡的張國榮，他曾在《不羈的風》這首歌中唱着：「從前如不羈的風不愛生根／我說我最害怕誓盟／若為我痴心便定會傷心／我永是個暫時情人」。歌曲雖然這樣唱，但是張國榮的歌迷對他的痴心喜愛，經過十多年後卻依舊未變。

　　愛，有時就是這樣，就算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心愛對象的垂青，個人的痴情卻永恆地存在內心。這是一種崇拜式的深情，出現得特別多的，是在娛樂圈裏對影視歌星的偶像那一份不變的感情上。有些時候，連對自己的真實情人都缺乏這樣的深情。

　　武俠小說作家古龍在《多情劍客無情劍》裏這樣寫着：「雪，又在落了。雪花輕輕地灑在窗子上，宛如情人的細語。」文字裏透出的，是一種永遠藏在心中的愛，時時都會睹物思情，看到某種情景，心中就會浮起愛人的影子。這樣的愛，是永恆不變的，特別是當愛人已不在身邊的時候。

　　不過，古龍在雜文中也寫過這樣的話：「情人雖是新的好，但朋友總是老的好。」在真實的人生裏，和寫在小說中的話語，是截然不同的。真實的人生，很多時都會喜新厭舊，就像張國榮唱的歌詞那樣，都只想做個暫時的情人。

　　英國著名的哲學家兼散文家培根（Francis Bacon）說：「妻子是青年時代的情人，中年時代的伴侶，暮年時代的守護。」他話裏的情人，才是永恆的情人。永恆的情人，要怎樣才能做到？

　　第一個直接從西班牙原文把《堂吉訶德》翻譯成中文、著有散文集《我們仨》的楊絳，她在吳學昭著的《聽楊絳談往事》中曾說：「夫妻該是終身的朋友，夫妻間最重要的是朋友的關係，即使不是知心的朋友，至少也該是能做伴侶的朋友或互相尊重的伴侶。情人而非朋友的關係是不能持久的。夫妻而不夠朋友，只好分手。」要做一對持久的夫妻，必須具備的條件，就是除了短暫的情人的愛之外，還要有永恆的朋友之情，才會白首偕老。

　　古龍說的情人是新的好，朋友是老的好，兩者如能結合起來，就是夫妻間永恆的愛了。或者要如十七世紀的瑞典神學家史韋登伯格（Swedenborg）說的：「愛情存在於奉獻的欲望之中，並把情人的快樂視作自己的快樂。」但人世間真能做到這樣的情侶又有多少？所以當我們在路上看到相敬如賓或者相互扶持甚至手牽着手的老夫老妻時，應該多加尊敬啊。

　　當我們聽到年輕愛侶的對話是這樣時：「我頭髮白了的時候，你還會愛我嗎？／為什麼要等到那個時候？我現在就很愛你呀。」「你愛我有多深？／你今天需要多深？」我們就知道，那情那愛，極有可能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