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江照黎明》大結局,李曉楠王誠喜結連理。
內地二月熱播的現實主義題材網劇《江照黎明》累計播放量超過十一億。該劇通過刻畫當代女性的一些生存困境,引發關注。家庭暴力、殺妻騙保、精神虐待等社會議題在劇作中均有展現,伴隨女性主義的輿論浪潮越發聲勢浩大,該劇也收穫了不俗的評分和點擊量。對於「女性在人生困境中如何自救」這個宏大的命題,儘管劇作本身未必給到一個令人人都滿意的答案,但其所引發的公眾對於這個話題的討論,也許就是《江照黎明》的意義之所在。 小 惠
維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在自己的短篇小說《一間自己的房間》中曾提到「女人要想寫小說,必須有錢,再加一間自己的房間。」
「女人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這句話後來被無數的女性主義者引用,以教導女性要經濟獨立,才能獲得人格獨立。在《江照黎明》這部劇中,「房子」的意象便多次出現。除了全劇最溫情的曉楠媽媽的黃昏戀中,媽媽的男朋友在求婚時送上的房產證外,本劇的開篇,便從馬思純飾演的女主人公李曉楠要買一套自己的房子開始。
女人與房子的命運
原來,身為房產中介的李曉楠和丈夫蘇睿結婚後一直租房生活,並長期遭受家庭暴力,又得知丈夫欠下高利貸的她,在發現丈夫對於自己暗藏禍心之後,決定買一棟自己的房子。首付的三十萬元,是李曉楠自己的積蓄,連同從母親那裏借來的十萬元,曉楠因此被母親責備遇人不淑,嫁的老公沒有能力。而這間房子最終的歸宿,是丈夫被殺後,曉楠將房子賣掉,來救助曾經對她百般羞辱的婆婆。
另一個與房子發生故事的女人,是李曉楠婚姻的第三者,于紅。于紅是家裏有兩千多平方米拆遷房的「拆二代」,但實際上父親嚴重重男輕女,要將全部家產都留給弟弟。缺愛的成長環境令于紅試圖抓住蘇睿這個她以為是真愛的救命稻草,卻最終發現蘇睿和她在一起只是圖謀她的家產,在得知房子在于紅父親那裏之後,便對于紅冷淡了起來。故事的結尾,是于紅的父親通過于紅的弟弟于陽,將一本寫有于紅名字的房產證送給了于紅,于陽以此相信父親也十分愛于紅,而于紅則認為父親確實愛她,但是父親更愛弟弟于陽。
除了房子,劇中還有三個腹中的胎兒。一個是李曉楠的姐姐李慕楠,在死亡之時一屍兩命,腹中懷着三個月的胎兒,另一個是于紅,她在蘇睿死之前,努力懷上了他的孩子,卻最終因情緒激動而流產又失去了這個孩子;最後一個是李曉楠,在故事的大結尾,她和王誠有了愛情的結晶,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三個腹中胎兒的結局,一方面暗示了三種截然不同的女性命運,另一方面,將女性的結局與「生育」結合在一起,也引發了爭議。
家庭暴力、殺妻騙保、女主疑似反殺……種種噱頭十足的元素,令《江照黎明》有一個吊足了觀眾胃口的開始。不過最終該劇卻被部分觀眾罵爛尾。何以?我想其中主要的原因在於觀眾對於何以解救女性困境的不同意見。
人生困境中如何自救
《江照黎明》的亮點在於通過各式各樣的女性角色鋪陳了大量的關於女性命運的映射,但是對於「如何自救」這個話題,似乎是被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了。劇作最終變成為了懸疑而懸疑的懸疑劇,甚至是李曉楠和王誠之間的愛情戲,住進了王誠的房子,有了一段重新開始的愛情,把王誠的妹妹、蘇睿的前女友念念從封閉的世界中拯救,帶她到陽光下,與真實的世界發生聯繫,有觀眾因此疑惑,這真的可以解決問題嗎?
事實上,對待女性的出路的問題,中西方的觀點向來不太一樣。以《陌路狂花》為代表,西方影視作品通常會將女性擺脫性別困境的方式,歸結為擺脫家庭和一切桎梏、獲得絕對的自由。挪威戲劇家亨利克.易卜生創作的經典戲劇作品《玩偶之家》,講述的也是滿足於生活在所謂幸福家庭裏的女主人公娜拉醒悟自己是丈夫的傀儡,孩子們是她的傀儡,並最終離開這個家庭的故事。不過,這往往也是一種絕對的理想化的結果,其結尾要麼像《玩偶之家》一般在娜拉離開的一瞬間戛然而止,要麼如《陌路狂花》般通向滅亡。
而中國的文學藝術作品對於女性未來的道路是否只能通向走出家庭和婚姻這點,是莫衷一是的。魯迅曾有一篇著名的演講,被奉為「女性主義經典之作」,叫《娜拉走後怎樣》。探討地正是《玩偶之家》中,這位精神覺醒後的女性,來到這個「吃女人」的世界中,又會有怎樣的際遇。魯迅此文意在展現女性在社會中的生存處境之艱難,但他在當中又特別提到,為不作傀儡起見,經濟權是最緊要的,並提出兩點意見,一是在家應該獲得男女平均的分配權,二是在社會獲得男女相等的勢力。事實上,家庭的價值和自由的價值都是人類十分重要的精神寄託,因而很難說李曉楠最終收穫愛情和家庭的結局是對開篇的「打臉」,相反,這也許是一種與現實權衡過後的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