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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一光:人性脆弱 關注渺小

時間:2020-05-11 04:23:13來源:大公報

  一部以1941年香港保衛戰為背景的小說《人,或所有的士兵》,自去年7月出版以來廣受好評。這部長篇小說由著名作家鄧一光歷時5年,多次進出香港,梳理上千萬字圖文史料創作而成。近日,鄧一光接受大公報專訪時表示,《人,或所有的士兵》寫的是關於脆弱而需要珍惜的人性故事,「個人」不是一串串冰冷的數字,而是具有溫柔、憂鬱、絕望與恐懼的活生生的人。\大公報記者 張 帥

  「我寫人的弱小,因為我自己就弱小。」鄧一光說,在主流話語中,時代由精英創造和決定,對渺小的個體而言,他們基本上只是生活在「小而又小」的範疇裏,大部分或許孤獨,分裂,沒有同類,完全不同的故事語境,決定了故事的講述對象。

  1941年12月8日,日本在偷襲珍珠港隨後數小時後,揮師3萬餘人撲向香港,歷時18日,攻陷東方之珠。《人,或所有的士兵》再現了其中的戰爭場景,而且將關注點聚焦在一向被忽視的戰俘身上。

  中華民國第7戰區兵站總監部中尉軍需官、D戰俘營戰俘郁漱石在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後,被指控「於敵酋俘虜營中屈身事敵,充當傳譯,淪落為日本軍國主義之工具」「自墮人格,典身賣命」。郁漱石在法庭陳述「我的確向抓住我的那兩個士兵舉起了雙手,做了他們的俘虜,但是,我沒有背叛」「戰俘比陣亡更加可怕」,自己「只想活着,不要被人蒙上腦袋,拉上絞刑架,脖頸套上發硬的繩索,啟動暗倉,像一枚風乾的果子墜落進長長的暗道。」

  「人之為人」的奇點

  小說通過戰俘郁漱石本人的法庭陳述,以及庭審法官、辯護律師和多位證人的多重視角,將那些被戰爭變成「冰冷數字」的個人,重新變成了具有溫柔、憂鬱、絕望與恐懼的活生生的人,喊出「我應該活着!」一個有意思的細節是,小說的封面在設計時將「人」與「士兵」分開,讀者既可以從右往左念成「人,或所有的士兵」,也可以從左往右念為「士兵,或所有的人」。

  鄧一光通過小說表達,人最可貴的不是英雄品質,不是理性精神,而是具有軟弱和恐懼之心,這是上蒼給予人類阻止自我毀滅的最後法器,正是因為有了它,人類才有可能,或者說最終不會成為魔鬼。

  「有個大家都知道的小故事。柏林牆倒塌前,4名警衛開槍將2名逃亡者擊斃,柏林牆倒塌後,法庭審理這個案件,律師在法庭上為警衛辯護,聲稱他們是在執行命令,沒有別的選擇,是無罪的。法官認為,作為警衛,不執行上級的命令有罪,但作為心智健全的人,你有將槍口抬高1厘米的權力。」鄧一光在採訪中強調,槍口抬高1厘米就是細節,它指認的不是警衛的罪與無罪,而是「人之為人」的那個奇點。

  走進各色人物內心

  鄧一光對一個地方描繪之詳細周全,常讓讀者如身臨其境,印象深刻。為創作《人,或所有的士兵》,鄧一光多次前往香港,翻閱查證了上千萬字的歷史資料,具體到香港18日保衛戰每天的天氣情況。《人,或所有的士兵》出版後,有讀者閱畢推薦稱:關於香港你想知道的一切,這裏都有。

  不過鄧一光表示:「即使閱讀了大量香港歷史和文化的書籍,在寫這個故事時,我的目的也並不是讓讀者了解香港,甚至不單純是某一段香港歷史,而是人性深處至微至極地帶。」

  鄧一光出身於軍人家庭,家中除他之外,兄弟姐妹也都是軍人,戰爭、軍事是他一直鍾情的題材,其叱吒文壇的作品《父親是個兵》、《我是太陽》、《我是我的神》等均有剛勁硬朗之風。2009年從武漢遷居到深圳,需要安頓家人、掙錢買房,需要換着法應對潮濕的「回南天」,鄧一光開始重新認識嚴肅的生存環境,建立自己的「城市書寫」方式。

  小心翼翼捕捉特性

  到深圳以後,鄧一光創作了《你可以讓百合生長》、《深圳藍》、《深圳在北緯22°27′-22°52′》等一系列反映城市人生活的作品,其中既有擁有兩套房地鐵不用轉乘就能到家的「深二代」、加班只是想在老闆面前掙個好印象以後有機會做項目經理的上班族,也有不間斷去獻血站獻血為自己積分落戶的外來青年,和「年好聽,不好過」──春節為省錢猶豫再三最終放棄回老家的打工者……通過走進各色人物內心,鄧一光描寫出城市中不同個體的際遇生活。

  「城市是由城市人決定的,恐怕你得面對城市人的生命意識和意志這一類比較糾結的問題。我們知道,完全的生命意識和意志通常只存在於精神領域,在以文明規範為特徵的城市,它恰恰是現實與困境的博弈場域。」鄧一光說,城市的語言體系中只有複數,「你們」是什麼,「你們」屬於什麼,但真實的情況是,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分裂的,沒有同類。

  鄧一光特別指出,發生在個體「身心分裂」的各種事情,呈現着十分複雜的現代城市生活狀態和面貌,小說家要警惕向群體認知妥協,小心翼翼地捕捉極具特徵性的個體生命認知,完成世界的「個體化」這樣一項審美工作,否則你所希望的「城市書寫」不過是一個沒有生命特質的符號,連稱呼它都不會得到任何有效的回聲。

  具體到香港的「城市書寫」,鄧一光說,以香港750萬人口這個數字看,香港的優秀寫作人張袂成陰。上世紀50年代前,香港就有葉靈鳳和曹聚仁這樣的出色寫作人,以後像劉以鬯、也斯、西西、鍾曉陽、亦舒、梁鳳儀、張小嫻等作家大量湧現,這份名單還可以往下開。而以內地讀者熟悉香港的武俠文學為例,實際上,除了集大成者金庸,名士梁羽生,玄幻倪匡,他們的書在內地洛陽紙貴,所以大家熟悉,但還有一些清宮、俠情、靈異推理、新派作家也非常棒,內地知道的不多。

  鄧一光說:「香港與內地的文學交流有明顯文化隔膜,除了不多幾個學者,內地對香港文學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我也是這幾年開始接觸香港文學,只是讀者,談不上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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