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昱

　　仙客來花朵上的柔和檀香，撲面襲人，且醇厚潤肺。小時候，對這種馨香的印象頗為深刻，仙客來那種特有的花香與母親身上的縷縷香氣相互糅合，非常好聞。倚着母親，聽她講月亮的傳說、月裏的嫦娥和廣寒宮的桂花樹、樹下的玉兔。母親的話語就像是在夢囈，忽遠忽近，像仙客來的花香般恬適醉人，輕輕落在心間。

　　仙客來（見圖）花瓣初綻時，不同於其他花朵，它的花瓣是向下生長的，花瓣包住花托、花萼，像怕見人的小女孩，害羞極了。當然，它不會一直這麼謙遜下去，過上一段時間，花瓣就會翻轉向上，宛若從耷拉到豎起的兔子耳朵，所以它又叫「兔耳花」。

　　母親說，月宮中的嫦娥常呆坐在桂花樹下，眺望人間。一天晚上，嫦娥帶玉兔偷偷降臨人間，與久別的夫君后羿相聚。玉兔跑到後花園與老園丁嬉戲。東方露出魚肚白，嫦娥與后羿依依惜別，玉兔與老園丁竟也難捨難分。臨別之時，玉兔從耳中取出一粒花籽贈予老園丁。後來，老園丁將這粒花籽種在園中，每日澆水施肥。不久，這粒花籽發芽長大，開出了一朵朵形似兔耳的花。那花翹首望月，老園丁愛不釋手，親切地將眼前的花兒呼為「兔耳花」。

　　仙客來生出小花苞時，只有米粒大小，如同一個個小鈴鐺倒掛在莖上。過上幾天，花苞慢慢變色，上紅下白。漸漸地，全變成了紅色，煞是好看。仙客來花形的確很像兔耳，簇擁在一處的枝枝花朵，簡直就像一群活潑可愛的兔子在秀耳朵。它株形優雅、花色艷麗，緊湊而活潑。花瓣朝上時，朵朵直立，立於枝梢，又彷彿脫於枝梢，疑為仙客來。仙客來有芳名若干，蘿蔔海棠、篝火花、翻瓣蓮等，要數「一品冠」這個名字最富吉寓。

　　仙客來的葉子像綠色的小捲筒，又似愛心齊聚，邊緣上翹，中間下凹。肥厚的葉子中間，銀白色的葉脈十分明顯，像結上了一層薄霜。很多時候，葉片中間還有一圈淺綠的斑點，或散布着漂亮的灰白暈斑，與花一樣極具觀賞性。這難道是仙客留下的腳印？仙客來挨挨擠擠的捲筒葉，向四面鋪展，能夠蓋住花盆。與仙客來的茂盛葉子相反，它的莖卻細細長長，顏色呈紫棕色，樣子有些像章魚的觸角。

　　仙客來花色靚麗，花期能持續半年以上。它有紅、白、紫、橙及紅邊白心等顏色分別，不少品種帶有芳香。它更像一位亭亭玉立、衣裙飄飄的美麗女子，先是嬌羞地低垂着頭，那欲語還休的情味品也品不夠；之後，舒展開微微向上翻捲的花瓣，如同撩起那隨風飛舞的裙裾，翩然走來。「你站在夕陽下面容顏嬌艷，那是你衣裙漫飛，那是你溫柔如水。」許巍沙啞而蒼涼的歌聲，彷彿就是為仙客來作的。

　　作為「盆花女王」，這位仙風道骨的使者，在室內小氣候裏，有着自己的脾氣秉性。仙客來喜水、喜風，對光的要求是溫煦適度，而非熾烈。我家養有一盆仙客來，妻子為增加光照，曾特意把它放在陽光充沛的窗台，想來一天日光浴。結果，到了下午3時，仙客來像生了大病一樣，無精打彩地趴下了。我趕緊上網查看原因，才知道仙客來最怕酷暑和炎熱。從那之後，妻子記住了，絕不能長時間讓仙客來在陽光下暴曬。

　　那麼，眼看病懨懨的仙客來，怎麼快速地救活被曬蔫的它呢？是鄰居阿姨送我的這盆仙客來，她或許有辦法。於是敲門求助，還真有秘訣。先將仙客來花盆放在一個大水盆內，注意水溫不能太涼，要與室溫相近，用「浸盆」法給它補水分。歷經小半天，仙客來的花梗和大部分葉片恢復了堅挺狀態。還有一次，我和妻子出門旅遊，因離家時間較長，先將仙客來澆透水，然後再置一盆水與一塊吸水能力強的棉布，把棉布濕透後一頭搭在水盆內，一頭搭在仙客來的盆土上。這樣，水盆裏的水就可以慢慢輸送到花盆裏。

　　在某些情境裏，仙客來的生命力表現得異常頑強，尤其對空氣中的有毒氣體二氧化硫具有較強的抵禦和轉化能力，經氧化後產生無毒或低毒的硫酸鹽等。這種美麗的花兒，來自遙遠的希臘與敘利亞，如同滿身仙氣的鳥兒從地中海畔振翅高飛而來。人們把它看作「仙客」，沾着青草的氣味，懷揣向下含苞、向上凌空的夢境翩翩而來，也算順理成章。仙客來養護得好，一年四季都會開花。只是有時濃，有時淡。最令人欣喜的是，它的紅色花姿，如火如荼，如夢如幻，高高低低地噴吐着，嬌艷着，如同一場盛大的舞會。挨挨擠擠的花朵被花莖高高舉起，聚在葉冠上空，形成一大片香氣馥郁的紅雲。它溫潤的紅，會映得人的臉頰發燙。是的，仙客來的靚影並不只駐留在汲水的井台，那嬌紅的花瓣多像女子欲飛的唇印啊！不由生出這樣的詩情：嬌紅伴綠裁，起舞向瑤台；薰風融暖意，入夢思君來。

　　叢叢盛開的仙客來，到底是哪位仙子飄飄的衣袂，又留住了哪一片多情的雲彩？仙客來的名字，源自拉丁屬名Cyclamen的音譯。仙客來授粉果實成熟後，它的果梗會像五線譜一樣在某些時候向下彎曲，甚至接觸地面並散布種子。有趣的是，仙客來在日本竟被分門別類地賦予濃郁的音樂色彩，淡紅是蕭邦，明紅是施特勞斯，濃紫是貝多芬，莖部大紅代表李斯特；緋紅為歌劇卡門，濃紅色是阿依達。仙客來最優秀的品種乃白底紅色花邊、邊緣皺褶的複色花，被尊為「維多利亞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