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前，在沙士期間，被稱為「德叔」的醫生張忠德在救治病人時不幸感染。臨危關頭，他一度把遺書壓在枕頭底。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突襲荊楚大地，蔓延波及全國。1月24日除夕夜，張忠德隻身踏上開往武漢的列車。奮戰73天後，4月5日，他返回廣州。據悉，張忠德5月初在廣東省中醫院接受採訪，他當時體重比前往武漢戰疫前少了15斤。對於自己的經歷，張忠德對大公報記者說，「哪有那麼多英雄，我們只是醫生而已。」

　　距離疫情爆發已有半年，湖北恢復了往昔的秩序。重返廣東省中醫院的德叔髮梢已顯斑白，他穿着一雙行走方便的休閒鞋，從會議室快步走向診室，不時低頭看手上的錶。其白大褂的前襟上，掛着名牌「0837-張忠德」。德叔今年56歲，依然健步如飛，快過不少後生。「我在醫院，一天可以走7公里哩。」只是，比疫情前，他更顯削瘦與滄桑了。

　　甫抵埗就問「患者在哪裏」

　　德叔的削瘦，離不開他口中的一次特殊「出差」。在武漢封城後的深夜，坐了6個小時高鐵的張忠德，拖着行李走出車站，眼前一片冷清。偌大的武漢站，除了接車的兩名同行，竟空無一人。迎接德叔的湖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院長安長青，至今仍記得初見德叔的場景。「他沒時間放行李，就背着包，拉着箱子。見面第一句就問『患者在哪裏？』。」

　　第一次查房，德叔就診查了26個病人。接下來的每天，他依然是查房、問診、研討……深夜，德叔仍在酒店修改治療方案。「有時弄好已經凌晨1點多。」至於如何保持體力，德叔說：「坐車時見縫插針瞇一會，吃飯也大口吃快點。」

　　從一個醫院到另一個醫院的間隙，德叔透過車窗認識這座城市。「原來武漢長江是這樣的。」德叔告訴記者，剛到武漢時，樹還是光禿禿的。後來春天到了，才發現武漢的花那麼好看。

　　其實，在武漢的73天，德叔幾乎都呆在室內，連酒店的電視都沒打開過。當時的報道轟轟烈烈，身處疫情「震中」的他心態卻沒有那麼多跌宕起伏。「哪有那麼多英雄，我們只是醫生而已。」德叔把赴武漢視為出差。「只是病人多些、工作累些而已。」

　　當國家援助湖北第二支中醫醫療隊抵達後，擔任隊長的德叔卻成了牽腸掛肚的「大家長」。在醫療隊進入隔離病區前，向來和善的德叔，神情嚴肅起來。看到防護措施做不規範的，他會毫不留情地批評。

　　「我有一個底線，防護第一，保護住自己才能去救別人。」德叔語氣嚴肅。很少人知道，在醫療隊剛要進病房的前夜，德叔失眠了一整晚。「我怎麼也睡不着，我怕。」

　　德叔最怕的是隊員不慎感染病毒。在03年沙士一疫，他痛失一名戰友──烈士葉欣。17年前，德叔是分院急診科主任，他和急診科護士長葉欣總是攬下最危險的任務去搶救患者，也因此不幸地先後感染病毒。在ICU內與病魔苦鬥19天，德叔挺過來了，葉欣卻離開人世。當德叔得知這一噩耗，好幾天沒緩過神。

　　「你們全部都要平安歸隊」

　　「你們全部都要平安歸隊，一個都不能少！」17年後，德叔凝重地對醫療隊成員說。這個團隊中，不少人曾參與沙士一仗。如今，他們大多年過不惑。「這個年紀做事就憑兩點，責任心和良心。不上一線，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什麼榮譽、獎勵，是最不重要的。」

　　一隊又一隊醫療隊踏上歸途，德叔仍留在武漢悶頭工作。沒多久便是3月25日，那是葉欣護士長逝世17周年的日子。自沙士後，他每年都會和家人為葉欣掃墓。

　　那天，武漢風雨交加。德叔白天到雷神山巡檢重症病人。下午赴醫院開會。晚上，他獨自回到酒店，參加另一場專家組會議。他每天都工作約15、16小時，這一天也不例外。

　　會議討論到深夜11點多，杯中的泡麵已經發軟。夜闌人靜，他靠在椅子上，稍微放鬆下來。「那時我想，我們沒辜負葉欣護士長的付出。武漢這場仗，我們打得很艱辛，但我們打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