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旺角暴亂案,主犯梁天琦被裁定一項參與暴動罪罪名成立。本來,他作為旺角暴亂的組織者之一,能逃過性質更嚴重的煽惑暴動罪已經是僥幸之極。但反對派還不斷幫他喊冤,又扯上六七運動,質疑「六七運動可以,為何旺角暴亂就不可以?」
工聯會元老陳婉嫻在報章撰文據理反駁,指出不能不恰當地把兩件事簡單類比,「出於愛護國家,保護民族,對抗敵人的衝動,利益歸於人民,是可以理解和接受;但當衝動是針對自己民族,自己國家,又或是被有心人煽動,傷害人民,則沒有包容的餘地。」不料卻引來反對派的進一步攻擊。
在香港,即便在愛國愛港的圈子,六七運動似乎是避之則吉的話題,彷彿六七運動真的是理虧得「見不得光」。比如,去年是六七運動五十周年。反對派剪輯了一部聲稱訪問了眾多當事人的紀錄片《消失的檔案》在香港巡迴播放,指責六七運動是一次在文革「極左風潮下,由左派發動的不得人心的暴動」。或許由於回歸二十周年典禮在即,愛國愛港陣營當時都似乎淡化爭議,反而令反對派的宣傳得逞。這種迴避矛盾的做法,反而給人心虛的感覺,令人痛心。
反對派往往喜歡扭曲歷史,又喜歡斷章取義地把歷史事件胡亂對比。比如年初,筆者就曾反駁過練乙錚把「秦國進攻南越」說成是「中原地區漢族對周邊非漢族人進行殖民統治的非正義戰爭」,並把它與現代侵略戰爭相提並論的錯誤說法。
陳婉嫻說得非常正確:「殖民地當權者的壓迫充斥着歧視、欺壓,前輩們的出發點是貧苦大眾的利益。我見不到今天這兩個字的背後意義,能跟那些年相比。」
不錯,六七運動與內地的文化大革命相關不是什麼秘密。六七運動之所以能壯大,與左派組織如工聯會的組織、左派報章的宣傳,及左派學校與中資機構的參與關係極大。香港左派組織一向與祖國來往密切,受鼓勵與支持不出意外。當年「文革」中,廣州、深圳、北京、上海都發生過聲勢浩大的聲援香港同胞的集會,《人民日報》與外交部也高調抨擊港英。但更值得深思的是,如果當時的社會矛盾不是已經極為尖銳,單憑左派組織,難道真的能「興風作浪」?
美化港英 扭曲歷史
近年來,隨着「本土」「港獨」的興起,「美化港英」成為一股值得警惕的潮流。年輕人大部分成長在回歸後,對香港的記憶集中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英談判後的「美好的時光」。很難體會到在此之前,香港的中國人前仆後繼地抗爭,向港英政府爭取平等權利與社會公平公義的艱辛。
在六七運動之前,香港遠不是一個天堂。對勞動人民來說,香港存在貧窮、自由資本主義、「殖民管治」、腐敗制度等「四座大山」。
當時香港經濟尚未起飛,貧富懸殊問題嚴重,一般市民的生活十分貧困。1966年天星小輪加價五仙(港幣五分錢),就觸發造成1人死亡、1000多人被捕的「九龍騷動」。當年住房條件極差,大部分市民租住在居住環境極為低劣的寮屋區或唐樓,一家五六口蝸居在面積一二百呎的房間居住,廚房洗手間數家公用。現在懷舊電視劇中,「同屋主」之間樂也融融只是藝術化的美化。現在青年抱怨「劏房」環境甚惡劣,但現在的「劏房」對比當年寮屋可謂天堂。
香港當時崇尚自由資本主義,資本家漠視工人權益與福利,政府則置之度外,只顧「維持秩序」,而非「維護正義」。以引發六七運動的新蒲崗香港人造塑膠花廠工潮為例,資方單方面出台新規定,嚴重損害工人利益:它把能獲得「加二」花紅的標準線,從120元每雙周一下子提高到160元每雙周,令一大批工人失去了甚為關鍵的20%花紅;它新增規定,如果工人使用的機器壞了,那麼工人就不能上班,直到機器修好為止,這段時間工人完全沒有收入,相當於把機器損耗單方面讓工人承擔,而提供生產機器本來是資方的責任;它規定工人不得請假,一旦請假,不但沒有工資,連職位也可能失去,這等於把工人完全綁在勞動崗位上。此外,當時香港沒有最低工資,沒有勞動時間限制等對僱員的保障。用現代的眼光看來,這都是難以想像的,但這就是當時港英政府「積極不干預政策」下的工人慘況。
當時香港社會洋人與華人的地位極不平等,幾乎所有的政府高位以及重要金融工商建築業都被洋人把持,華人只能聽命「鬼頭上司」。現在「本土派」認為教學必須用粵語「母語」教學,反對「普教中」。但當時根本沒有「母語」教學這回事,中文更是毫無地位,英文才是佔絕對優勢的語言,所有公文都只用英文書寫,「高級學校」都用英文教學。不懂英文就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香港在六十年代末才開始爭取「中文平等」。
美化「旺暴」 侮辱公眾
而當時人與人之間的制度性不平等,又豈是現在美化港英管治的人所願意提及?普羅香港市民奮起對抗港英管治者的壓迫,同是炎黃子孫產生愛國情感,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當年香港政府腐敗不堪、貪污成風。「賄賂」文化成為香港市民無奈的生活的一部分:警員收錢才肯辦案;消防人員收錢才救火;救護人員收錢才接送病人;連護士打針也要先給「好處」。輪候公營房屋、申請入讀官立學校等幾乎所有公共服務,也要花錢賄賂負責官員。港英政府雖然對此一清二楚卻無所作為,甚至樂見其成,事關制定與執行政策的人也是貪污文化的得益者。
港英政府對群眾運動的鎮壓也遠超「本土派」的想像。非法「佔中」時,警方出動催淚彈就被「泛民」指罵,但當時港英政府卻是荷槍實彈對待和平示威的民眾。法庭判處部分「佔中」策劃者判社會服務令,當時愛國學生因為派發傳單被關進監獄幾年。
正因如此,香港在當時很多有能力的香港人心中只是「借來的地方,借來的時間」,以香港為跳板。但對於無法「跳出香港」的廣大底層人民,只有抗爭才能改變。
正因為有這樣的社會基礎,左派所發動的六七運動,才能成為「香港歷史的分水嶺」。簡單地標籤為「左派發動的暴動」,顯然無視當時複雜的背景,否定了人民對政府抗爭以表達不滿的正義性,也忽視了六七運動對香港社會的正面意義。事實上,港英政府在事後推出一系列的改善政策,或者原先推行不力的政策變得積極推行,香港成為蒸蒸日上的發達城市。這固然有很多方面的因素,但六七運動的衝擊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香港主流社會長期沒有正確評價六七運動。回歸後雖然有楊光等人授勳,部分地平反六七運動,但香港仍沒有走出「六七運動壞」簡單結論。更令人遺憾的是,甚至有話語權的左派也不勇於據理力爭,以致當事人長期處於被抹黑的局面,令人遺憾。其實,六七運動中雖然有不幸無辜傷亡的人,但並非運動的主流。
相反,梁天琦等「港獨」分子發動的旺角暴亂,單純為發泄情緒與破壞社會安寧為目的,給香港帶來的只有動亂,又豈能相提並論?
資深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