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兩位長者在安老院認識是一場緣分

　　生命與緣分有時錯綜複雜，令人感到玄妙。就像有些事情，本來似是唾手可得，卻不知為何會失之交臂。我每年一般會看幾十齣舞台劇，不論是大型演出，抑或是實驗創作，我都會盡量抽空觀賞。然而，香港話劇團於二○○四年製作演出的翻譯劇《一缺一》，首演時我碰巧離港外遊，故此緣慳一面。該劇其後亦曾在港重演，但因為錯過了首演，重演時我便提不起勁觀賞。事隔十四年，《一》劇於香港大會堂劇院再度登場，劇本與導演不變，但換上兩位同樣具分量的演員組合。由是，我決心看看該劇如何歷久彌新，能夠成為香港話劇團具代表性的駐團劇目。

　　劇本細緻 樸實無華

　　美國劇作家柯培恩撰寫的文本，可說是舞台劇的典型範本。一般而言，一個演員的獨腳戲，以至超過三個演員以上的劇本，編劇都會較容易掌握。只有兩個演員飾演兩個固定角色的劇本，從來都具有十足難度。因為編劇只能透過兩個角色的對話建構故事和推動劇情。兩個角色如何互相協調，必須有細緻和合理的邏輯思維。就像世上任何兩個人共存共處，便會容易產生問題。

　　《一》劇描寫安老院內兩位老人家Weller和Fonsia從認識到交心的經過。兩個角色就是現代社會年邁長者的典型代表。透過二人的交往，顯示了西方普遍的社會問題。

　　Weller和Fonsia都是失婚人士，雖然有子女，老來卻沒有獲得子女照顧，更甚是與子女的關係疏離。Weller曾是成功商人，本來應有良好經濟基礎，只因與工作夥伴不和，最後唯有獨自入住安老院。Fonsia的情況大致相同，她更具孤獨性格，進入安老院的初期常常自怨自艾，幸好遇上較樂觀的Weller，被獲邀一起玩耍紙牌。在你來我往的遊戲過程中，展現人生尋常而真實的一面。

　　《一》劇並沒有大道理，劇作家既不是藉戲劇解決人口老化問題，亦非探討老年人的心境變化原因。兩個角色各有其自身的背景故事，他們順着生命軌跡而住進安老院，雖非完全自願，但也無奈接受。二人從互相認識，直到產生衝突，都是本着角色的性格而行，沒有矯揉造作，純粹真實自然。劇本展現了人生最樸實無華的一面，就如劇終時因為牌局的勝負分野，二人黯然分開，Fonsia向着憤憤不平離場的Weller的背影說：「唔好咁樣啦……」全劇就此終結。看似是人生的一場遺憾，但也似是告誡觀眾珍惜眼前人。

　　資深演員 精湛演技

　　優秀的劇本配上精準的導演和精湛的演員，便能成為一台完美的演出。全劇兩個演員不單以對話推進劇情，編劇特意安排角色玩紙牌作為舞台行動，不單讓紙牌遊戲反映角色的具體個性，更令導演和演員在遊戲當中得到高度發揮空間。

　　全劇看似沒有什麼走位或動作，但是紙牌對賽實際就是重要和具體的角色行動。無論是心理或行為上，導演和演員都透過處理紙牌的動作，呈現了戲劇所需的節奏和心理行動。從開始時輕輕鬆鬆玩紙牌，逐步因為勝負（主要都是Fonsia勝出）而令二人的關係拉緊，再到後來Weller表現出壞脾氣，令到Fonsia亦流露怨恨情緒，導演李國威對每一折牌局的氣氛都控制得恰到好處。

　　當觀眾看到演員很自然和生活化地玩紙牌，實際上導演應是與演員花了不少時間反覆鍛煉，將派牌、拿牌、打牌、糊牌（劇中稱為GIN）等動作，準確地與每句台詞結合，令到舞台上的場面栩栩如真，但同時發揮跌宕有致的戲劇衝突效果。

　　周志輝與區嘉雯飾演男女主角，證明了優秀演員不會被歲月消磨，反而其豐富的人生閱歷和舞台經驗，能夠輕描淡寫地將角色創造出來。二人的交流（Give and Take）清晰細緻，台詞質感豐厚，展示了一個角色如何真正地生活在舞台（Live on stage）。當中一小段華爾茲舞步，除了呈現角色年輕優美一面，也是演員發揮全能演技的好機會。整體而言，香港舞台現時擁有不少具天分和活力的年輕演員，但是年資深厚的演員卻越發罕見。《一》劇與兩位演員是難得的配合，從而成就了一台精彩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