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湘西過春節。大年初一，去了蝴蝶寨。這個村寨行政上隸屬湘西州首府吉首市，地理上在矮寨鎮東部。矮寨大橋是湘西交通現代化的標杆，在鎮東竟藏着這麼個世外桃源般的傳統村落。

　　村子不大，村口流淌着洽比河。此河乃湘西名川，源於保靖縣境內的呂洞山，匯入峒河。「洽比」是什麼意思呢？《詩經》中有「洽比其鄰，昬姻孔雲」之語，但查地方文史，「洽」在苗語中指水多而洄漩，村子又名中黃村，是列入中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的苗族村落，而洽比河又是彎彎繞繞的。

　　村口一株古樹，樹對面是個碾房，皆為舊時鄉村的標配。村裏的房子依山而建，布局緊湊，高低錯落，一間襯着一間，朝向、形制並不齊整，彷彿要把山腳這點空間見縫插針地全部用盡。據介紹，這裏有清代民居五棟，民國時期的三十五棟。最可觀的一所是民國時四省邊界最大的鄉公所，立在建築群中，像族中拄枴的老輩，威權已失而氣勢尚在。

　　春節期間，遊人很少，「洽比河市集」只剩了布幌子，娛樂項目也停了。村裏住戶不多，大約一半的房子有「鐵將軍」把門。我們沿着窄窄的石階往山上走，穿行在菜地之間，欣賞山樹林泉的本來面目，盡享冬日幽靜。快下山時，村民開始生火做飯了。劈柴燃出的薄煙從屋頂彌散，霧籠半空，山色沉黛。這些年，「煙火氣」這三個字廣受追捧。而真正的煙火氣是有層次感、顆粒感的。

　　蝴蝶寨裏這煙火氣，濃淡層次就很分明，從這家屋後走到那家屋前，氣味都有細微差別，或許是火大火小、柴木不同的原因。細細嗅，煙火氣裏夾着別的味道，有飯香，有油香，這是大柴灶煮飯炒菜特有的。還夾着一種別處沒有的肉香，那是因為湘西人家堂屋的火坑上、廚房的灶上常掛着經受煙熏火燎之苦的臘肉。古村落裏的煙火氣就這樣絲絲縷縷地描出生活令人踏實的一面。（湘西春節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