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經常聽音樂,John Cage《四分三十三秒》的太平山頂版。車聲、船聲,風聲與水聲。不知何處傳來的少女打鬧。青春的氣息。
有話便說,無話亦不覺彆扭,這讓我覺得舒坦。就算對面跑來一對情侶激吻,我們還是照樣喝啤酒。
然後有次,我提到《模擬城市》,她說聽上去很有意思,如是便有了這個她來我家作客的夜。
在她初次建造的城市裏面,聖母院坐落在克里姆林宮旁邊。兩座龐然大物儼如地鐵上一對毫不般配的情侶。可是由於商業區面積不足,財政赤字連年,加上失業率高企,市民認為天天看聖母院和克里姆林宮也不是辦法,結果跑到街頭示威。美穗子束手無策。
我們關閉她的城市,打開我的存檔。在我的世界,醫療教育一應俱全,人各有志並各自朝理想進發。我們並排坐在電腦前,觀看這樣的城市喝啤酒。
消磨時間的人們,時間消磨的現實。
「美穗子。」「嗯?」「還是搞不明白自己在尋求什麼啊。」「覺得不安?」「不知道……我覺得在這裏一個勁兒玩《模擬城市》有違常理。當然我也自知有違常理的事太多,多過《大英百科全書》。問題是,我今後要以俯瞰人們的方式活下去嗎?」「那麼,試試動起來如何?」「意思是找工作?」
「不用找。」她說。「我有一份工作給你。月薪三萬,彈性上班時間,工作期至項目結束為止,何時結束看你能力。約滿酬金另計。」「筍工。什麼東西?」「你說那個Margherita意大利餅。」她說。「帶我去。」「明早動身,我們可以做全店第一個客人。倒是月薪什麼的談不上。」她搖頭。「事情沒你想的簡單。」
我的城市某處發生火災,三隊消防隊趕去灌救。「明天打電話問問好了。」我說。「給你的髮夾呢?」「夾在書裏。Sean Carroll的The Big Picture。」
「我要再次提醒:髮夾去哪裏都要帶着,不可弄丟。這是第一項、也是唯一一項工作條件。」
(說故事的人之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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