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你們給我的題目是「如何成為文化人」。

　　各位同學都將投身社會，大抵關注的是就業問題。到底如何入行？這問題十年前我也問過。十年後，我是《文化》雜誌的總編輯。

　　然而坦白說，我不肯定你們應否學我。

　　同大家講個故事。

　　從前我和大家一樣想做「文化人」，只恨入行無門。某日收到一個電郵，那是陳菲寄來的。有誰認識陳菲嗎？他是文化評論家，與我同輩，卻在讀書時已發表評論。我就是在一個講座認識他的。

　　他說某報邀他寫專欄，但他不寫，問我有無興趣。嘩，寫專欄，求之不得。我就是從這專欄入行。我非常努力寫，很快，其他稿約就來了。因為是新人，怕一旦拒絕人家，人家就不再找我，所以總是來者不拒。幾年後，一回頭，人們開始叫我做「文化人」，每當有新戲出爐、大事發生，總少不了我的意見。三年前，《文化》雜誌邀請我做主編。

　　上任第一日，我就想起陳菲。我一直想報答他。那時候我看他幹得不太順利，既無專欄，也沒出書，又沒獎項。我想，一定要重金禮聘他擔任《文化》主筆，就打電話給他，說要請他吃飯。

　　我們見面。問他過得怎樣，他說他結婚後在家帶孩子，做家務，閒時看書、看電影。他還說最近迷上樹木，從早到晚研究樹的品種。任何樹他都可以立即認出來。

　　然後我向他邀稿。一開口他就答：「不寫。你想要，可以介紹其他人給你。」我連稿費都未提。我問他：「你想要什麼？」他說：「不想要，所以才不幹。現在我喜歡寫稿就寫稿，喜歡樹就研究樹，喜歡吸塵機就把它拆成零件重新組裝。幹嗎要做主筆？主筆能給我什麼？」

　　這還真是個問題。金錢？名氣？都不是。發表機會更加不是。這是網絡年代。

　　他說：「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介紹專欄給你，不自己寫？」

　　這就是我的故事。同學們，今日坐在這個講座，你們追求的是什麼？「如何成為文化人」。什麼是文化人？為什麼要成為文化人呢？希望大家想一想，不要學我，十年後才想。多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