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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暖人生/惜 別\香 寧

時間:2025-05-23 05:02:07來源:大公报

  五月十八日,是個星期天。在毓秀街上開了十四年的西餐廳最後一天營業。我和兩個好友在傍晚抵達餐廳的時候,裏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熟客,他們和餐廳的經理、員工聊天、握手、擁抱、照相,和這家餐廳作最後的道別。薩潔瑪和弗蘭西斯在這裏工作了三年,也是我和兩位好友最熟悉的餐廳員工。幾乎每周日傍晚,我們三人都會在這裏聚會,喝上幾杯,聊聊近期各自的生活。我們沒有固定的話題,可以天馬行空地從世界和平,國際經濟,人生規劃,聊到日常瑣事。

  薩潔瑪是個見面熟,我想沒有她記不住的客人吧。我那個包打聽的好友告訴我,她曾在蘭桂坊很紅的一家酒吧做過服務員,從沒有她應付不來的客人。她的爽朗、親和力和健談,讓你在光顧餐廳第一次後就能記住她。她雖是外籍人,但她學會了說粵語,也會說英語,男女老少乃至寵物,都喜歡她。從我第一次進餐廳,她就記住了我愛吃的,愛喝的。烏黑的雙眼皮大眼睛總帶着笑意,但她也會在小孩子和寵物頑皮的時候,故意板起臉瞪大眼睛假裝教育他們,竟然就這樣奏效了。我甚至親眼看到她和熟客的小狗打招呼,牠則乖乖地聽從她的指令坐下或舉起雙爪站立。

  弗蘭西斯則和薩潔瑪性格相反,他很酷,不苟言笑,大部分時間負責餐廳的飲品。我最喜歡喝他調製的椰棗藍莓燕麥冰沙。他和薩潔瑪是互補型,都說認真做事的男人很有魅力,弗蘭西斯就是這樣的,他專注於他需要提供給客人的出品,品質必須一等一。薩潔瑪則給客人提供了極高的情緒價值,她從不硬銷,但總能在我們聊得起勁的時候,及時拿起空杯笑咪咪地說,「再來一杯。」而這樣的口脗,真的讓人難以抗拒,於是我的兩位貪杯好友,總是肚子裝滿了啤酒或白葡萄酒離開餐廳。不論哪個行業,好的銷售,總能讓客人愉快地把錢花了,並認為服務有所值,物也有所值。薩潔瑪做到了。

  西餐廳,成了很多街坊的室外小客廳、小飯廳。大家在這裏互相認識,誰家的孩子牙換了,誰家的寵物幾歲了,餐單裏有什麼新出品……薩潔瑪像一個友誼大使,還幫客人們拉近了距離。

  一個周日的早晨,我獨自一人在餐廳吃早餐。靠門的座位有一對夫妻,懷裏各自抱了一隻貓咪。要知道,貓通常很怕出門,而那一黑一花的貓卻怡然自得地坐在主人的懷裏,半瞇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薩潔瑪知道我養貓,看得出我非常迫切地想接近那兩隻貓,她站到我和那桌客人的中間,爽朗地說,這兩隻貓經常來,一隻叫MiuMiu……幾歲來着?不太記得了,你的貓幾歲了?薩潔瑪一邊像是在問我,但一邊又對那位太太說,她也有隻貓。那位太太開心地望向我,「是嗎?你養的什麼貓?」我和太太自然而然地攀談起來,薩潔瑪則樂呵呵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那個早晨,我抱着其中一隻貓,和牠的主人交換養貓心得,聊得十分愉快。我相信,通過薩潔瑪而熟悉起來的客人們,不只是我和這對愛貓的夫妻。

  西餐廳成了我們的休憩之地,也是很多街坊熟客的小小社區中心。我們唏噓和遺憾的是,我們的消費不足以支撐餐廳的營運,聽說餐廳虧損,集團管理層才決定租約期滿結業。對一家餐廳而言,員工也許只是流水的兵,對員工而言,三年的工作,三年積累的客人們,如朋友和家人般熟悉的面孔,要道別,太感傷。

  今晚,有外國夫婦、有帶着孩子們的家庭、有帶着小狗、大狗的熟客、單身的男客人、女客人、像我們這樣的好友們,輪流和員工們自拍留念,抄下彼此的電話,約定之後更新去向。雖然再見面不會似走去西餐廳這般便利,但惜別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我們三人離開時,餐廳裏仍然是滿的。當我張開雙臂走向薩潔瑪的時候,我看到她的淚水已經從眼裏滲了出來,我緊緊抱住她,拍拍她的背:「一定要再見面,有了電話我們就不會失聯。」她抹去眼淚,點了頭。轉身離開前,我們向站在櫃枱後酷酷的弗蘭西斯笑着揮手道別,他竟也靦腆地笑了,回應以揮手。

  聚散有時,人情常在。我願把美好的祝福,送給明天就分道揚鑣的餐廳員工們,也期待着在某日和他們再次在香港的某處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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